诸暨环保执法严字当头

15.02.2017  14:05

  新春以来,刘国荣每天会在诸暨市经济开发区的自家厂房里到处转转,看看排污口是否正常。他跟门卫说,看到环保部门的同志,要自觉打开门请他们进来。 刘国荣是浙江华都纺织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一镇之隔的牌头镇,舒英钢的春节,也没有放下过工作。他担任党委书记的菲达集团有限公司,正作为龙头企业,规划建设一个环保特色小镇。近年来,环保设备的订单呈爆发式增长,让他忙并快乐着。

  在提出打造全国最严环保执法县市目标后,两年多来,诸暨铁腕治污,对环境违法犯罪行为的查处力度,达历史之最。最严环保执法也收到良好成效:去年,该市空气质量优良率76.5%;今年初,全境39条河流水质告别劣Ⅴ类,Ⅲ类及以上水质河段占比高达90%。

  比起数字,更可贵的改变,在于人心。连日寻访,与这场执法风暴里的人们相遇相谈,我们看到了一个传统工业重镇内在的转变。

   抓制度

  震慑企业不敢污

  刘国荣犹记得,多年前的诸暨,环境是什么模样。

  人口总量才100万出头的诸暨,大小市场主体有13万家之多,平均3户家庭就有一家企业。曾经,流经诸暨境内的浦阳江水十分脏臭,店口镇1500多个小铜炉,日夜冒着黄烟……水、土壤、空气都让人发愁。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连田里的稻米都不好吃”。

  诸暨是工业重镇,在超千亿元产值的制造业中,纺织、化工、袜业、珍珠加工等传统产业占比较大。这些产业大多工艺落后、排污量大。2013年“五水共治”开展前,诸暨大小河流中,劣Ⅴ类水质占44.9%,Ⅲ类及以上水质仅占26.53%。

  2002年,刘国荣开办起印染厂。诸暨市环保局要求厂子同步建设污水处理设施,他心里有些不乐意。“那时候企业偷排漏排的现象很多,”刘国荣说,“这对守规矩的企业来说,吃亏。”

  “不能让不守规矩的企业有机可乘。” 诸暨市环保局局长楼征三一直坚持这样的原则。他说,环保工作要有阶段性目标和相关策略,起步之时,应从让企业“不敢污”破题。

  2014年,诸暨在全省率先出台“五个一律”制度,力求把环保执法“武装到牙齿”。制度要求对各类环境违法行为“一律依法从重处罚、一律依法停产整治、一律依法关停取缔、一律取消政策优补、一律实行媒体公布”。该制度实施以来,已有77家企业因环境违法行为,被取消财政补助和新上项目申报。

  2016年,诸暨又创新开展环境违法黄红黑亮牌管理制度,对一般违规企业,给予黄牌警告、媒体公布;对红牌企业,一律停办环保审批手续,并加密监测次数;对黑牌企业,除上述惩戒外,还将企业及法人作为失去诚信的“老污”予以公示,并联合税务、银行等10余个部门给予共同惩戒。

  刘国荣感叹:“以前最多罚票子,现在不敢侥幸了。”逐级递进的最严措施,像一块块铁板,把违法企业想钻的漏洞,堵得密不透风。

  但楼征三心中还有别的想法。“环保执法难,难在执法手段和执法权有限。”他说,“得由政府牵头,调动公检法纪协同执法。”

  为配合环保执法,诸暨市公安局成立“食药环中队”,法院成立环境资源庭,检察院参与所有环保涉案执法,纪委对涉嫌环境违法的党员干部同步进行纪律处分,由此全面畅通执法的协同机制。

  数据显示,2016年,诸暨市环保局联合司法机关办理大案要案28件,向公安机关移送案件35起72人,申请法院强制执行82件,执行罚款200余万元。2015年以来,23人因生态环境违法受到党纪处分,16人因环保工作失职被纪律处分。这些数字,在全省均处于前列,联动机制成效明显,让污染企业受到极大震慑,也警醒着其它企业。

  “早上马装污水处理设施是对的。”现在,刘国荣看到环保人员总是笑眯眯的,“多亏了你们,让企业发展有了更公平的环境。”

  抓监管

  盯住企业不能污

  日前,一架无人机悄悄地飞入诸暨市某污水处理厂,把摄像头对准了企业的排污口。

  与此同时,诸暨市环保局环境监察大队的执法人员敲响了该企业紧闭的大门。一个工人开门后,神色慌张地堵在门口;另一个工人匆忙往里跑,把套在自动取样管上的自来水软管拔掉,扔进草丛;等执法人员一走,自来水管又被工人重新插上……这些自以为瞒天过海的动作,被无人机清晰地录下了全过程。铁证如山,该污水处理厂被处以10万元的罚款,4人被刑事拘留。

  去年G20杭州峰会期间,借助无人机空中巡查,诸暨发现并及时扑灭露天焚烧秸秆、垃圾点51处。

  在诸暨市环保局环境信息中心主任周兴的办公桌上,有一沓材料,里面是五花八门的“奇葩”案例,都是一些污染企业为逃避处罚想出来的“怪招”:避开自动采样时间排放污水的,注入清水稀释污水排放的,在监测仪器上调整参数的……尽管花样百出,但依然难逃专业技术人员的“火眼金睛”。

  2015年1月1日,被称为“史上最严”的新环保法开始在全国施行,它赋予了环保部门按日计罚、查封扣押、限产停产、移送行政拘留等“杀手锏”。但实际工作错综复杂,环保人员始终在和污染企业斗智斗勇。

  不敢污,彰显了最严执法;那么,不能污,就确保了最严执法的落地。

  “环保执法和企业逃避执法之间,一直是场‘猫鼠游戏’。”从事大气环保设备生产的舒英钢对此深有感受。近年来,随着全国范围内环保最严执法的推进,环保产业也迎来蓬勃发展。

  舒英钢所在的菲达集团是诸暨最大的环保企业。“从前几年开始,国内及海外订单呈爆发式增长,到去年才趋于平稳。”他说,国家对排放标准的日益严格,加快了环保产品的更新换代周期,“有些产品已是国际最高标准”。

  要精准地抓住企业偷排漏排,环保查处技术也须跟上。去年,诸暨进一步完善污染源监测监控平台,以在线监管为核心,引入水质监测、空气监测、固废动态监控等系统,实时掌握区域环境状况,让污染无处遁形。诸暨一线环保执法人员也都配备了掌上电脑、移动执法仪等设备,成为他们的“眼”和“耳”,可实时进行信息查询和数据同步。

  刘国荣的企业如今装有两个摄像头,一个装在排污口,一个360度监控厂区。诸暨的所有涉污企业,也都装上了这么两只“眼睛”,污染源都处于在线监控中。

  这些先进装备,为查处违法案件立下了汗马功劳。环保执法人员曾吃惊地发现,诸暨4家上规模的水泥厂,包括一家上市公司和两家市十强企业,都在规避监管,最终被监控发现后,全部处以顶级处罚,企业负责人还公开向市民道歉。

  抓长效

  倒逼企业不想污

  近年来,包括刘国荣在内的许多诸暨企业经营者,都深刻意识到了一句话:“污染环境,就是侮辱自己。”

  据了解,诸暨46家市控以上重点企业,已被纳入环境行为信用评价体系,一旦信用缺失将被曝光,将可能与政府资金奖补、优惠政策等“绝缘”。“真丢不起这个脸。”听说这个消息后,许多企业主纷纷表示,“就算再怎么省钱图便,也不想动偷排漏排的心思了。”

  过去,环保人员在对污染源进行采样时,总有一些企业主,为了逃避责任,质疑样本的有效性。去年10月,诸暨市环保局发文,要求基层环保人员必须规范污染源监测采样送检操作。

  “每次采样后,企业负责人要当场签字,让他们不能再以采样不对为借口否认事实。”楼征三拿出一个采样专用瓶,瓶口上密封着二维码标签,“只要撕开一次,二维码就要重新生成。我们还把采样和执法全过程用视频记录,完全透明公开。”

  最严环保执法下,企业主已逐渐转变观念,掀起了一波主动购买最新环保设备的热潮。浙江华都纺织集团有限公司的厂房里,已换上最先进的环保设备和污水处理系统,还致力于更深层次的技改创新。

  最大的改变,还在人心。在发展成为诸暨最大印染企业的过程中,刘国荣的企业在环境治理的倒逼下,历经了痛苦的转型,他本人对环保的态度也截然不同了。

  “2014年,诸暨‘五个一律’制度出台后,倒逼企业投资1.3亿元,进行了技术改造,同时把所有的排污暗沟改成了明渠。”刘国荣说,那笔大投入在当时确实让他肉痛不已,但后来的发展证明,正是这一提早迈出的大跨步,让企业走到了行业前列。

  想起以前的种种不理解,他感慨地说:“现在,只要有新工艺技术出来,我都会不计成本地更新换代。环保投入再多,从长远来看,都是值得的。”

  “企业污染、群众受害、政府买单”,一直是基层环保普遍存在的现象,而基层环保人力不足,也成为许多地方环保巡查的掣肘。“老百姓参与环保的积极性高了,基层环保工作可否借全民之力呢?”楼征三说,今年,诸暨环保将把重点之一放在五级网格巡查制度的建立上。

  诸暨市环保局下辖环境监察大队和7个基层环保所,一线执法人员仅27人,却要负责27个乡镇的环保工作。过去,光靠执法人员一个个跑乡镇,时间和人力成本很高,还存在许多监管盲区。“哪怕是孙悟空也管不过来。”环境监察大队大队长周新建说,五级网格的垂直下放,就能有效解决这一难题。

  五级网格,包括市环保局、基层环保所、镇、村和村民小组,让群众共同参与环保巡查。“哪里有偷排漏排,企业工人和附近百姓是最清楚的。他们可以通过网格信息上传举报,我们立即去查实。这样,环保人员可以把更多有效时间,放在重点污染源的监管上。”周新建把这比喻成一张“天罗地网”,让基层执法的触角,延伸得更广,执法效率也会更高。

  在打造全国环保执法最严县市的探索与实践中,诸暨不断创新,走出了一条特色环保执法之路,成为全省的样板。这个传统工业重镇,业已自外向内,迎来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