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对曹禺的解构和重读已经走了很远

14.09.2015  17:33

  在清华大学蒙民伟音乐厅上演的话剧《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是《寻找剧作家》的复排版本,原作首演于去年的南锣鼓巷戏剧节。作品以曹禹写作《雷雨》《日出》和《北京人》的年代为故事背景,以剧作家本人的经历和遭遇为核心,讲述了他从年少成名时的才华横溢,至“文革”时期遭受迫害时的无奈痛心。

  这样的梗概令人不自觉地想到另外两部作品,一是十余年前田沁鑫创作的话剧《狂飙》,一是去年上映并引起诸多讨论的电影《黄金时代》——两部作品描写的人物均是文艺大家,一为田汉,一为萧红。

  可惜,《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既没有做到《狂飙》中戏中套戏、人生悲喜杂糅不胜唏嘘的舞台效果,亦犯了与《黄金时代》相似的问题,即只铺陈了时代命运动荡的现实,却没有体现出人在时代中如何选择和选择背后的人之为人的意义。

  时代的变革对曹禹写作的影响如此之深,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对曹禹,这许多年来,我们到底还想知道什么?对他的深挖与解构背后,又反照出了当代剧作家和戏剧创作者的何种心态?这是我对这部作品的期待。未得答案,遗憾至深。

  《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摘取了曹禹剧作中最有名的三位女性形象:《雷雨》中的繁漪、《日出》中的陈白露和《北京人》中的愫方,以她们的角色特质和背景,牵连出曹禹本人的两段婚恋经历,并在剧中贯穿了1957年“反右”和“文革”阶段他被迫改写剧作和受到批判的遭遇。最终,作品再次将三位女士请上台,她们依次朗朗念出对角色的阐释。而曹禹,则意气风发地读出《雷雨》中周冲的台词,点题“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落幕。

  有点讽刺的是,周冲那段昂扬的台词原本出现在《雷雨》第三幕。在四凤简陋寒酸的家里,衣着高贵的周家二公子前来,给她送些过活的钱,并为之前仓促将她辞退的事情道歉。四凤心里正难过且为她和周萍的未来惴惴不安着。这位公子哥不明就里还兀自发着诗意的幻梦。后来四凤的哥哥鲁大海回来,他天真地伸出手,问能不能和他交个朋友……在去年夏天广受热议的北京人艺《雷雨》演出笑场事件中,这一场就是被专门提到的观众的一个“笑点”之一,可见观众对此的理解和感受充满了隔代的偏颇。今时今日创作者反倒挑出这“敏感”的痛点来,要么是有充分的文化能量来解读其中的深意,要么就是“不合时宜”的。

  在《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中,曹禹的才华成就被俗世化,对现世的关怀更是无处可循。除了聊以宽慰那些从过去时代里一起走过来的老辈的集体伤痛,对当下人的警示或者动情,皆寥寥。剧末,“曹禹”那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更是让人感觉,整场演出像是对曹禹的一次无罪辩护。

  在有迹可循的近20年里,当代戏剧人重新解构曹禹作品的,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有理和有力的创作。王翀以现场影像概念将《雷雨2.0》重置于当代语境里;易立明将“舞蹈剧场”观念带入,有了《阅读<雷雨>》,并在解构过程里发现了曹禹写作的“秘密”;李六乙的《北京人》在视觉和排演上丰富了曹禹的舞台语汇;去年,林兆华的《雷雨2014》,更大胆剪裁剧本,将周朴园单独拿出来,置于舞台中心,让故事围绕他重新展开……当代戏剧舞台从来没有限制和拒绝过对曹禹的解构和重读,且已经走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