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美丽树种的美丽基因 深秋去围观那些彩色的树
浙江在线11月06日讯 （钱江晚报记者 章咪佳 梁津铭） 三毛在《如果有来生》中，写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三毛的树，比较高端。这些天我去注意树，更多的是想看到色彩的美丽。
与少女一样曼妙绚烂的花儿相比，树要好看，还是蛮拼的：光是绿色、高大还不够稀奇，尤其到了秋天冬快落叶的时节，它们会像魔术师手里的撒花，变出各种颜色来。
浙江省林业科学研究院副院长柳新红教授，带领团队正在做着这样一个新课题：把全国各地优质的彩色乔木树种挑选出来，研究它们之所以成彩色的机理，找出控制树叶变色的基因，然后把更漂亮的彩色树种植在杭州各地。
昨天，钱江晚报记者跟着柳新红，在景区像选美一样选好看的树种。这一路摸到不少看树的名堂，分享给大家这些关于树的看头。
这一生，咱先好好看看树，再去变成它。
梅灵南路成片的枫香树。尹炳炎摄
乌桕
靠小鸟散播种子
探美的第一站，到了九溪十八涧。
一路往里走，很快会发现，南边的画面，很像当今画坛最著名的一位画家霍克尼先生的油画。
这是一片乌桕树林，几乎每一棵乌桕树，叶片颜色在红、黄、绿三种主色以及过渡色的中间，进行无穷微妙的穿插。
乌桕树不算特别高的乔木，平均大概十米高，树叶的形状像扑克牌里的红桃，圆润润的。
乌桕树的美，就像这几天因为60岁生日又上头条的大美人林青霞。
龙应台讲过一件事：我发现林青霞不老，是因为她的内心向往色彩。50多岁的时候，林青霞去买袜子，还要选一红一绿。
这中年优雅的树，也是这么个看头。
乌桕一到天转冷，就大面积变色，就像是35岁出演《滚滚红尘》的林青霞。
树冠就像一支合唱队的站队，前面低矮的中间部分的树叶，玫瑰红、珊瑚红、石榴红，再往后跳出来番木瓜黄色、姜黄、柳橙色……
风轻轻吹，树叶飞舞，像是“东方不败”从天外飞过来；穿行在叶片中的阳光朝你闪一下眼，你就和“东方不败”互动上了！
背后一层，由青豆绿、碧绿、深绿等很多种绿色组成的背景，它们来自叶绿素还比较旺盛的树叶，以及满树错落有致的青绿色的果子。
柳新红捡起来地上的一串果子，“这是成熟乌桕的种子，它的最外面一层是油脂。”
乌桕怎么播种？靠小鸟吃果子。吃都吃掉了，怎么播种？
有玄机。有的时候，鸟跟人一样，想吃东西，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肚子饿，而是嘴巴寡淡，想嚼点东西。于是它们就选择了乌桕的果子。
“外面的油脂，鸟消化不了，吃了就过过肠子，全要排出来。”结果就是小鸟飞哪、出恭在哪，小乌桕苗就在哪里生根发芽。
噗，对繁衍下一代树美人，小鸟还真是义不容辞，杭州更多彩就靠你们啦！
据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乌桕是很普遍的经济树种，就是小鸟吃下去的这层油脂，是做洗衣皂、可可脂的好料。后来，经济发展了，人工费飙升，作原料的乌桕果子也坐地起价了。
所以啊，“林青霞”这样的美女，远观最美好。
九溪路的火棘树。尹炳炎摄
枫香
越老越桀骜
相比乌桕，枫香算是树里的王菲了：20几米甚至40米高的枫香树，身材高挑，长相清丽，越老越桀骜。
在杭州，目前枫香的量比乌桕要大。它们展示的是熟女独特的美。
同样是高个子树，杭州城里比较多见的法国梧桐，到了秋冬季，就“老”得比较快，虽然树叶也有变红、变黄的，但在色泽和光滑程度上就相形见绌了。
“枫香最让人惊喜的就是它的叶片不仅会变红、变黄，而且保持叶色相当的光鲜、靓丽。”课题组成员杨少宗所说的枫香，就像《天龙八部》里的天山童姥，一把年纪却皮肤细嫩，光彩照人。
到梅岭北路。
这段时间去看树，最好从梅岭南路方向开过去。这一路上朝远处眺望，远处高空空间里，氤氲的大部分还是层次不同的绿色。
说起来枫香的前世，也有点曲折。本来，野生的枫香在浙江的山上也比较多，但是因为它的经济作用有限——当柴火吧，它并不耐烧；做家具也不算好料。于是很多枫香树木都被砍了，改种了别的树种。
所以课题组这次选种放眼于枫香的全分布范围，在秦岭淮河以南地区，选取了18个省50多个县市进行调查采集。
“我们现在选育枫香树种的目标有两点，观赏和速生。”杨少宗说，有的枫香树，叶色变化很稳定或者树干像盆景一样弯曲生长，很有型，但是长得慢。作为观赏树木，我们就喜欢它们像天后一样眼睛往天上看。
“从观赏角度来讲，枫香是非常合适的树种。”但杨少宗发现，从现在的观察来看，每一株枫香树，都有不一样的变色套路。
他曾经在丽水云和，见到过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枫香。当地农民很有经验，告诉他说剥开树皮看看是不是红色，就知道枫香树入秋会不会变红，“不过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人工模拟气候变化，通过调控温度、水分，来研究植物的叶色变化规律，从生理生化乃至分子层面探寻它的叶色变异机理。”
如果科学家发现了这些乔木中哪些关键基因在起作用控制变色，人们将能够人为、定向地培养彩色树种，到时候，杭州会有一个更加绚烂的彩色乔木圃。
长知识
这些乔木
为什么会变色
柳新红团队最终定下来的重点选种目标，是乔木类种的乌桕和枫香。
为什么要选择乔木树种？
一来因为乔木比较高，通常有十米甚至数十米高，这样的高度，给人类提供了许多观看的角度，天气清丽的时候——
开车、走路从远处看，能看到乔木的全貌；
或者驻足从树底下抬头看，刚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穿透进来；
而俯瞰的角度，留给想要穿过大气层造访人间的神仙和外星人吧，当他们造访地球，也会觉得很享受吧。
在选择到了最美的优树后，科学家将研究是什么基因，决定了这些树能大面积变色，并且保持比较长的时间，“如果我们找出了这样的色彩控制基因，就可以转给别的不够靓丽的树种。”
而且这两种乔木一到天冷就大面积变色，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树木变色，通常是在深秋入冬的时节。
如果树的一生只有一年，在这秋冬之间，树就好比人慢慢到了而立、不惑的年纪，虽然身体不再年轻，但树更加成熟、有气质。
为什么这个季节的树会变出这么美的彩色？
柳新红说，这跟树体内部的防御机制和色素代谢有关系。
“树一感知到冷，身体里的叶绿素会越来越少；随着气温的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渐渐转化而成的花青素、胡萝卜素、叶黄素等元素。”
花青素就是紫薯里头的那种天然色素，它能让树叶变紫红色；胡萝卜素，变成橙红色；叶黄素，树木披上黄金甲的重要色素。
颜色变得比较漂亮的树，往往是那些绿叶素功成身退的，同时另外几种色素及时蹿出来交接班的树木。
如果天气晴好，昼夜温差变大的过程越长久，这些彩色树保持色彩的时间就越长。像枫香，通常能够从10月到12月，都保持色彩斑斓的风姿，一片枫香组合在一起，十足一幅吴冠中画笔下的秋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