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上舍村“彩龙”重现 化龙灯,民俗舞动乡间

11.10.2015  10:33

  中秋节,章树力回到家乡安吉县上舍村,第一次看到了化龙灯表演排练。

  离家将近20年,对他乡的熟悉胜过故乡的章树力,忽然感到无以名状的“自得”,村里竟然一直埋藏着“这么好的东西”。

  上舍村里有个传说,六七百年前祖先行经时看到昆溪水蜿蜒而过犹如龙盘,便在此处建了村,又开辟了九条九曲道路连接全村。“”乃阳数,亦似龙形。村民对龙的喜爱和敬仰在这些传说里可见一斑。

  据《安吉县志》记载,“化龙灯”从民间闹春灯舞演变而来,清嘉庆年间杨氏祖先取聚宝盆、寿桃、荷花、蝙蝠灯串成龙形,寓意“福禄和合,益寿延年”。道光年间杨九林又配扎了12盏花瓶灯,两只头牌灯,演变为“化龙灯”。

  化龙灯表演“动则变,变则化”。聚宝盆变龙头,9盏荷花灯变龙身,蝙蝠灯成龙尾,寿桃灯化龙珠,12只花瓶灯翻开成云,合拢为瓶。“化龙灯”,花灯在舞动间化成了一条具有强烈生命力的彩龙。

  龙翔彩云间,寄托了村民最淳朴的想象和最原始的审美情趣。

  当新城镇的钢筋水泥延伸到古老的村庄,那些正在荒废的老屋被推平重建。过去的生活似乎只留在了几个白发老人的怀旧里。然而,当锣鼓敲响时,村民又自发地奔向村口,“‘龙’出来喽,快去看!”

  因为有了化龙灯,整个上舍村“”了!

   那灯,扎成靠匠心

  从安吉梅溪镇上到上舍村,要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上10多公里。相对闭塞的村落里,民居沿山而建。

  150多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民在略显平淡的日子里期待着一场热闹的喜事,用一场喜庆的表演展望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因此,化龙灯制作牵动着全村人的心。

  在杨家,手艺是一代代口口相传的,化龙灯传到杨榴芳和杨森芳这里是第五代。1957年,16岁的杨森芳开始学着扎龙灯。这并不是个简单的手工活,而是匠心独运的创造——竹篾是顶重要的,是“”骨,选竹竿、剖青竹、劈竹篾,每根的厚度要在1毫米左右,既容易弯曲,又不会断裂。

  荷花灯要做9盏,但杨森芳说这“并不费时”。两根竹篾“”好角度,棉纸用手指捻成细绳,在交叉处缠上几圈,打好结,扎紧;扎出的荷花架子,刷上浆糊,糊上白色宣纸;再用毛笔绘色,花心是由浓渐淡的绿,花瓣是深深浅浅的红。竹林清响,如有荷风送香气。

  唯有这聚宝盆龙头是最费心思的,而且只能由传承人亲自动手。

  “第一步就是选一根上好的竹竿做龙杆。”杨森芳说,竹竿要硬而不脆、韧而不柔,最好是两年生的竹子。竹竿上端劈一个“”字,分出四个叉,扯一根竹篾套住。再从龙嘴开始,一点点编织出龙头的形状,“龙头要微微上扬,看上去威风。”杨森芳说,光一个粗胚就得做上好些天。

  装蜡烛、糊纸、上色、点缀之后,传承人手持毛笔,点睛。“”成,怒目圆睁,威风赫赫。

  除了龙本身,龙灯、花瓶灯都要准备妥当;鼓、鼓板、小锣、钹也得就位;舞龙队蓄势待发,只待节日的鞭炮响起。

   那龙,舞出山乡情

  舞龙队和乐队都是由村民组成的,“当时村里五六百人,一大半村民都会舞龙。”上舍村党支部书记朱文华说。

  鼓槌高高举起,轻敲几下鼓沿,双臂猛一挥,鼓槌和鼓面碰撞发出沉闷坚毅的一声“”,如天上滚雷。这是发出的宣告——“”要出来了。

  化龙灯并不是在广场上演。锣鼓的节奏里,身着彩衣的姑娘举着头牌灯,袅袅走上曲曲折折向上的山路。12盏花瓶灯,1盏寿桃灯,1盏聚宝盆灯,9盏荷花灯,1盏蝙蝠灯结成浩浩荡荡的长队。村里的小孩急急跟上,一路蹦蹦跳跳。

  转弯,到了一户人家。主人家早早地便敞开了大门迎接。舞龙队以花灯形象绕着廊柱“走阵”,互相穿插,脚步不乱,四角阵、剪刀阵、元宝阵、篱笆阵等不断变换。

  鼓点躁起来了,锣拔的声音也开始急嘈嘈了,脚步愈来愈快。花瓶反转化成云彩,花灯衔接成“”。

  “龙珠”忽高忽低,“彩龙”也在云彩间若隐若现。出了宅门龙灯便又散成花灯,串成串,踏上通往村庄更深处的路。

  据记载,舞龙队拜门时,遇有“读书郎倌”的人家,进门要“跨砚”,向读书郎“敬笔”,祝福“读书郎倌”前程似锦;碰上新婚未孕人家,就要送上婴儿鞋一双,意为龙王送子;如果是经商人家,则要送一只纸糊元宝,祝福主人财源广进。

  朱文华觉得这是最真实的乡情,“中国知名编舞家胡嘉禄来村里一个星期,看了走灯,听了演奏,感慨里面有专业舞蹈演员表现不出来的‘味道’。”村民一抬头一举手间,有融入血液的朴素的“喜爱”。

   那舞,开启新篇章

  迄今200多年之久的上舍化龙灯,如今已成功跻身国家非遗项目。但回望它的过去,也曾有过断层——1957年,在杭州的第二届民间音乐舞蹈大会上,化龙灯表演到一半,灯里放的蜡烛走了火,荷花还没连成,“”身就烧了。从此华龙灯和上舍村就沉寂下来。直到1991年,化龙灯被推荐参加湖州丝绸文化节表演的消息传来,安静了很久的上舍村蠢蠢欲动。

  第五代传人杨榴芳和杨森芳着手复原,第六代传人杨海人和杨榴芳破格收的弟子胡启华也参与了制作。回忆、梳理、加工、改进,做了看,看了拆,拆了重做,4个师傅,又加上四五个小工,整整做了一个多月。

  那年秋天,阳光慷慨地洒在大街的每个角落。花瓶忽转变祥云,荷花翩翩化彩龙,漂亮的、精致的化龙灯让人眼前一亮,表演赢得了满堂彩。时隔34年,化龙灯的传承终于接上了。

  如今,除了闹春拜门,各地文化表演的舞台上也能经常看到化龙灯了。蜡烛换成了灯,宣纸也换成了布,传统的走阵势之外,还加了些舞蹈动作。化龙灯走出上舍村,去了天安门,还出了国。朱文华笑称自己也算“见了世面”。

  “民间艺术的力量是根植在老百姓心中的,不会淘汰,只会在传承中越来越好。”安吉县文化馆应关林副馆长从2001年至今一直担任化龙灯表演的艺术指导,到现在仍是“满心喜爱”,一年一年看下来也不腻。

  30岁的杨斌是龙舞艺术队的青壮年骨干力量。下了班吃过晚饭,他经常要去和队员一起训练。五六斤的花灯舞上个把小时,第二天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但杨斌说,“从没想过退出。

  队员们都是最普通的村民,也是最有活力的艺术家。在弯弯的乡路间、在大宅的厅堂里,他们传承了文化,同时播撒了快乐和祝福,给乡亲,也给自己。

  上舍村渐渐染上夜色,出村的路像来时一样弯弯曲曲,锣鼓声慢慢留在了身后。然而我们知道,上舍村的化龙灯将一直“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