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限定的一抹青

艾叶

苎麻叶

    一只青团，大概是可以作为江南清明的表率的。

    Q弹软糯的外衣，包住绵密的细豆沙，或者油亮的麻心，又或者是将自家腌的雪菜仔细切碎、同这个季节最百搭的春笋丁、带着点烟熏气的豆腐丁一起、起小油锅细细炒后放凉的馅子。

    纵使其主要任务之一是在扫墓时候供奉祖先和故去的人们的，但萦绕在前前后后的心情的明快，看看周密在《武林旧事》里说的，心里就有数，“清明前后十日，城中士女艳妆浓饰，金翠琛缡，接踵联肩，翻翻游赏，画船箫鼓，终日不绝”——洋洋洒洒的共襄春日时节。

    顶顶要紧的，就是那个“青”。

    青团是江浙一带的食俗——北方人大概是没有办法体会到江南对于这种若有若无的青草气的爱恋的。

    譬如“春游”VS“踏青”，白团VS青团，少了一抹青，就少了一层仪态万方的仪式感。

    “青”的由来，最著名的当然是江南这个时节易见的艾青。

    老人家到野外（也许不过是自家院子边上）采来艾草嫩叶，洗净，开大灶将水煮沸，把鲜嫩还透着魂灵儿的艾草放进去煮熟。通常会加一点石灰水，能去涩，又能保留“青”的色泽。

    然后就将煮熟的艾草漂去石灰水，在砧板上切碎剁成浆状，讲究一些，就用纱布取其浆汁，不滤，亦是一种。

    这便是季节限定的“青”了。

    《本草纲目》里说，“艾叶味苦，性微温，灸百病。春季采嫩艾做菜食，或和面做如弹丸大小馄饨，每次吞服三五枚，再吃饭，治一切恶气。”可见这“青”，除去色香味意型，还压时气。

    不过艾青并不是唯一的一种。

    兰溪人便更爱苎麻叶，觉得那香气更清爽。亦有凉血止血、散瘀消肿、解毒的功效。

    兰溪方言里，“苎麻叶”听起来犹如“芝麻叶”，于是得细细跟你讲，不是芝麻的叶子，是那个茎能用来纳鞋底的叶子。

    一到季节，菜场便能见到一罐罐半成品的“青”卖了。泡在水里，里面照旧是点过石灰水的，因为碱性的石灰可以中和苎麻叶里的酸。买回去，洗净，直接揉在配好的糯米粉里，就化了。

    其实苎麻四季常绿，春夏秋豆能采。采尖端的嫩叶，去掉叶脉，照旧是入锅煮，水开后三四分钟捞出，挤掉水分，点石灰，便可以放在罐里储藏了。隔一夜便能取用，但总还是习惯多放些日子，时间长却是不怕，八个月一年拿出来，颜色依旧。

    但终究还是习惯在清明前后才吃青色的团子——季节限定，这限定来自时令，同样也来自内心，自小清明前后那一抹青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