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怀仁堂《江山万里》创作背后的故事

06.03.2017  17:02

  2月26日,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童中焘、卓鹤君、陈向迅3位教授将创作大型山水画《江山万里》期间的一系列手稿草图,尽数赠予学校。虽然捐赠仪式及展览仅短短半天时间,但却得到了业界的广泛关注。

  “《江山万里》充满了江南山水惠风和畅的气息,更表现了东方独有的和静内美的美学内涵。”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在捐赠仪式上说,“面对这幅作品,我们无不慨叹于中国画的魅力——只有中国绘画能够做到笔墨间把祖国山河尽收眼底。

  在此之前,很少有人知道这幅常常出现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中,悬挂于中南海怀仁堂会议厅的画作叫什么名字,又由谁创作。而在捐赠仪式之后,有多少人知道捐赠背后的酝酿和准备。

  让我们回到捐赠仪式前几天。想到草图就要捐赠,卓鹤君几宿没睡好觉,“当年草图到底是几卷?放到现在有没有缺损?画是我们3人的合作,草图放在我这保管,我就得负责任的。”18年了,这批草图兜兜转转四易保存地,就怕记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可靠。2月23日,卓老和夫人怀着一份忐忑,早早地来到珍藏着这批草图的自家老房子,那卷草图就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足足有一人抱的直径。拂去岁月的尘埃,“看到向迅当年最后封口时写的字,原封原装,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18年,一个孩子可以从呱呱坠地走向成年;18年,这幅《江山万里》也从初创到今天,一直被悬挂在中南海怀仁堂会议厅。而创作者童中焘、卓鹤君、陈向迅却一致默契地保持了低调。虽然不曾炫耀,但内心还是为曾经创作过这幅作品而感到自豪的。当记者来到陈向迅家中拜访时,他从书房找出了一个大信封,存放着关于这张作品作为会议背景出现的新闻剪报,一张张平整干净,记录着日期、刊载的报刊名和版次。捐赠仪式中卓鹤君也笑着说,“看到电视新闻联播里这幅画的出镜,心里还是有些‘自得’的”。

  随着那些包裹在草图外,刊发于1999年的泛黄报纸一层层被打开,草图又一次被展开,这份封存了18年的记忆和看似日常却生动的细节,也一点点被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轻松一点

  这些草图里,有各种山水小景的拼贴、速写稿、素描稿、色彩稿、送审稿、等大草图等等。从最初构图稿的大致定位,到素描稿的细节深化,再到后面的不断完善,每一稿都是当时创作时不可或缺的一步,记录了一幅大型作品从无到有的创作历程。记者在小稿上看到了当年留下的笔记,其中有一条“六月下旬……轻松一点”。陈向迅笑着解释道,“这句话是童老写的。‘六月下旬’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时间节点,具体的现在一时半会回忆不起来了。这‘轻松一点’,可绝对不是说能轻松休息。当时真的一天都没有轻松过。

  1999年早春,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教师童中焘、卓鹤君、陈向迅接到了一项创作任务,要为中南海怀仁堂整修工程创作一幅背景大画,在新中国成立50周年的“十一庆典”之前进行悬挂。画什么?怎么画?要从零开始,创作一张能代表中华民族形象的画作,半年时间还是很紧张的。为了这幅长11.5米的创作能顺利进行,学校将原陈列馆二楼的空间腾空,作为临时“工作室”,将三合木板拼在一起赶制了大画案台。这次创作有个“特殊要求”——所有的材料必须是国产的。安徽红星牌的纸,苏州姜思序堂的颜料,杭州书画社买的铁斋翁101的墨……没有那么大的毛毡怎么办?最后去到绍兴地毯厂订制。很短的时间,所有的准备工作都以质朴的方式完成了,一台在大夏天吹着凉风的空调,成了当时“最奢侈”的配置。

  接下来整整半年多的时间,3位画家除了例行的学校课程教学任务外,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到“工作室”参与创作。早上8:30到下午5:00,创作期间,3个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地朝夕相处。那年夏天刮台风,西湖边学校门口的大水涨到膝盖。陈向迅对此记忆犹新,“我们就蹚水过去啊,洗了脚继续画。”他找出一张老照片,已经微微有了一些黄斑,是18年前他10岁的儿子站在即将完成的作品前的留影。很难想象这幅电视中常常看到的画作,在现实中是这样的尺幅——图中前景的三峡夔门的山峰,竟然比这个小少年还高出一个脑袋。陈向迅回忆,“当时儿子从外地回来,我去接他。这是那半年里唯一请假的半天”。

  3个人,从百花争艳的春天,画到了硕果累累的金秋。有意思的是,卓鹤君说自己原本有腰腿疼的毛病,但在创作这幅画期间,老毛病一次都没犯过。而那台见证了整个创作过程的空调,也随着画作的完成,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再也吹不出凉气了。

  既然一天都没有轻松过,草图上的“轻松一点”是什么意思呢?陈向迅说,那是童老对画面虚实、主次的把控要求。比如画三峡,其中的一座山峰已经画得非常深入了,而旁边另一座山峰则还是墨稿。陈向迅几次想去染色,童中焘总是淡定地让他先放着,不着急,再等等。待到画面完成,拉远一看,原来是真的,这样的处理使两座山峰有主有次,虚实相映,产生丰富的层次。前几年,陈向迅举办个人画展,童老也到了现场,认真地看完画,语重心长地留下了一句建议“向迅啊,再轻松一点”。陈向迅说,18年过去,自己不知不觉也到了童老当年创作这幅画的年纪,从不惑之年行至耳顺,慢慢明白了童老这句“轻松一点”的含义。年轻的时候冲劲足,总是想要不停地做加法,所有的内容都想深入,画面反倒没了重点。有了“”的能力以后,才更要清楚“”法的重要性。有虚有实,有主有次,才能画好画,做人亦然。他坦言,因为这次创作任务,能与自己的2位老师一同创作,作为学生是非常幸运的。童老对于画面大场景以及虚实的整体控制、卓老对于画面问题的灵活处理,令他收获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