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振兴民族传统工艺的“接力赛”

在哈密市西山乡塔拉提村，设计师与当地维吾尔族绣娘交流刺绣图案。 本报记者 薛 帅 摄

　　非遗保护，要与时间赛跑。

　　东天山脚下，“西域襟喉”之地，一场振兴民族传统工艺的“接力赛”正在火热进行中，参加的既有文化部门、地方政府、高校，也有文化企业、设计团队、非遗传承人及民间艺人……

　　3月11日，在文化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的合力推动下，全国首个传统工艺工作站——“雅昌文化集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驻新疆哈密传统工艺工作站”正式成立，它将致力于对该地区的维吾尔族刺绣等传统工艺进行保护和传承。4月初，第一批设计企业马不停蹄地奔赴哈密，其中包括中国风设计师品牌“密扇”、定制品牌MOODBOX、原创潮流品牌“灌木”。通过面对面与绣娘深入交流，3个团队将协助提升和改进维吾尔族刺绣等传统工艺，并致力于促成其与市场的接轨。

　　“仅一个月的时间，进度如此之快，让我们既激动又欣喜。”哈密地区文化馆馆长、新疆哈密传统工艺工作站联络员崔建兵说。目前，绣娘们正在试做样品阶段。

　　穿越古今的融合与共鸣

　　2008年，由哈密地区申报的维吾尔族刺绣经国务院批准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翻开维吾尔族刺绣的历史长卷，会发现它的光芒与风采并不亚于苏绣、湘绣等名绣。300多年前，哈密回王额贝杜拉到京城面圣时，康熙皇帝特地从江浙地区精选200位绣娘赴哈密帮助其发展刺绣，从此哈密刺绣便有了丝缕的皇室血统与独有的宫廷范儿。

　　“许多绣女留在了哈密，这加深了内地与哈密的刺绣交流，并对维吾尔族刺绣产生了深远影响。”崔建兵介绍，哈密维吾尔族刺绣将草原文化、中原文化等融为一体，融合了维、汉、满等技艺手法。而记者在多名绣娘家所见的大量绣品中，既有当地传统的石榴花图案，也有来自中原的牡丹、菊花、梅花图案以及龙的形象。

　　300多年后的今天，“密扇”的艺术总监韩雯开始挨家挨户去绣娘家里“探宝”。“每天，我们都会去一两个乡，每个乡去3个到4个绣娘家。我们会首先了解绣娘们的工作和生活状况，看她们的绣片和作品，并针对作品的材质、工艺提出改进意见。同时也会给她们看我们针对性更新的纹样，让她们制作样品。”韩雯告诉记者，绣娘们的积极性和配合度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就在韩雯及团队准备离开哈密返回杭州当日，绣娘在天还未亮就从天山脚下来到哈密市区，把连夜赶出来的绣片样品送到他们面前。“我们看到这些由绣娘亲手制作的绣片，热泪盈眶。”韩雯说。

　　当代设计邂逅传统工艺

　　古老的刺绣技艺如何符合现代的审美取向？哈密刺绣产品能否接轨当下市场？振兴传统刺绣工艺如何走得更长远？此次入疆的设计团队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其实，我们团队对‘传统元素当代化’模式的掌握与运用已经很熟练了，但在这次具体的执行中还是存在困难。”韩雯坦言，绣娘们对新事物的接受普遍比较保守。“一些绣娘去年参加过哈密维吾尔族刺绣研习活动，她们的接受能力要比其他绣娘好很多。”韩雯此次准备的满满一箱设计样稿、材料、辅料，都被绣娘们“疯抢”了。“像一些香珠、金边，很多绣娘没见过，这是她们长期与外界缺乏交流导致的。希望她们有更多开阔眼界、提高技能的机会。”韩雯说。

　　“灌木”品牌创始人黎贯宇也认为，绣娘的自身审美和创新能力有待提高。除此之外，他还发现，目前哈密的刺绣内容相对单一，既没有很好地传承历史上丰富的素材，也没有与时俱进地结合时代内容；绣娘的身份认同感低，多数绣娘只是在农闲时抽空刺绣，刺绣并没有形成被认可的职业；刺绣产品进入市场的渠道单一。

　　如何协助他们提升能力、改进工艺，成为打破传承僵局的关键。

　　“我们目前正着力整理研究哈密刺绣史上值得借鉴的图案内容，结合时尚元素，由设计师先制作图案内容，再引导绣娘们理解传统与时尚结合的图案语言。”黎贯宇告诉记者，此次哈密之行，他还惊喜地发现了当地一位有潜力成为图案设计师的“绣郎”——卡德尔·热合曼，“这种本土的设计师太稀缺了，‘抓’到一个就要赶紧‘开发’。”

　　从4月11日开始，卡德尔作为灌木图案设计师，已在工作站全职上班。在黎贯宇看来，外来设计师在帮助当地非遗产品研发过程中，往往存在不够深入了解当地文化内涵、产品研发与当地实施能力不对等的问题，并且设计师走后，当地的刺绣内容还会面临缺失原创的问题。“所以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刺绣内容扩展，就需要在当地甄别引导具有原创能力的一线绣娘，把她们带到设计层面，这样创意才可以源源不断，才可形成自身的良性循环。”

　　开拓特色文化扶贫之路

　　来到哈密西山乡塔拉提村，走进维吾尔族刺绣自治区级代表性传承人阿依夏木·扎依提的家中，记者被眼前温馨的维吾尔族农家劳动场景所打动，十来位维吾尔族妇女正围坐在一起刺绣并讨论技艺。在她们手中，无论是一件衣服还是一顶花帽，或是一个抱枕，银针彩线都编织出一片片姹紫嫣红，表达了她们对美好生活的乐观向往。但现实是，在这样的农牧村，一个家庭一年到头平均收入不超过4000元，贫穷成为制约其开展传承工作的最大因素。

　　“在天山乡，人们仍靠游牧生活，绣娘的生活相当艰辛。但让我们感动的是，在这样艰苦的生活下，绣娘们还在坚持。”韩雯感叹，要让绣娘更好地传承技艺，需要保证她们的生活质量。用产品说话，把市场渠道打通，让“疆绣”进入大众的审美视野中，成为韩雯及团队的目标。

　　作为哈密工作站的书记，哈密地区文体广新局党委书记吴广亮认为，工作站的建立和运行将有效推动以哈密维吾尔族刺绣为代表的传统工艺的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提升其发展水平和市场竞争力，提高手工艺人的收入水平，从而进一步扩大传承人队伍和就业容量，有效带动地方特色产业的发展。

　　哈密工作站站长、雅昌ARTPLUS总经理兼雅昌艺术网市场总监程璐表示，设计师到一线去，相当于做了第一轮的初步市场摸底，接下来会侧重对消费市场不同量级的调研和设定，继而从产品规划、渠道拓展和品牌建设方面提供全面的帮助。“团队的选择代表了不同的市场方向，如高级定制、中端与旅游市场，这是我们选择设计师团队的策略。这股年轻而有力的能量也证实了年轻一代对传统工艺的热爱，是非遗传承的未来。”程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