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新《一个人的文学史》,记录三十年文学之变和他的看法

28.10.2018  14:02

  《一个人的文学史》——这本书,说小很小,因为说的只是一个人与其他人的故事。说大也很大,因为内容几乎涉及到30多年来的中国文学现场。

  无论如何,它都沉甸甸。这部书里呈现了大量血肉丰满的第一手资料,那些手写书信,那些字里行间,是推心置腹、君子之交、华山论剑。

  《一个人的文学史》,起先是《收获》主编程永新从1983年始的文学职业生涯的记录,2007年出过第一版,内容主要汇集了几十年间作家们的书信、程永新与作家们的访谈以及他的评论文字。这次重新修订,换了三分之一的内容,增加了篇幅,上册主要是作家朋友们的书信,下册主要是他的评论文字,为增强现场感和生动性,他还把网络上与作家的交流内容收了进来,例如微博微信。

  这个有心人,保留下来一些关于文学的书信,也替这些年的中国当代文学保留下了一点当年体温。

  钱江晚报:这些信件是您有意识保留下来的吗?

  程永新: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编辑部工作,所有的信件都保存在一个柜子里。当时并非是想好日后准备编书用的,只是个人的一个习惯,喜欢把东西整理妥帖。挑选信件的标准只有一个:与文学有关,对文学史有研究价值。这次修订,我拿掉了若干与文学不是那么有关的信件。

  钱江晚报:《一个人的文学史》,从1983年记录到了2009年,如今十年过去了,您作为一位观察者和推动者,可以说说那些依然在场的作家,和那些已经退场的作家为什么在场,为什么离场了,您觉得其中有共同的原因吗?

  程永新:你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离场与在场,我就以自己为例来说吧,上世纪八十年代,下了班我就躲在一个小阁楼里拼命写作,那时候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好作家。但编辑工作与写作是有矛盾的,《收获》编辑部的传统也不鼓励编辑写作。久而久之,可能就懈怠了。写作是孤独而寂寞的长跑,它需要意志力和耐力,我天性懒散,心思也不够专注,有时觉得一切好像都是命数。

  那些离场的人也许各有各的原因,但在场的作家一定是具备意志力和耐力的人,像莫言、王安忆、格非、迟子建等一批好作家,都是经历过一次次的蜕变才走到今天的。余华从《活着》就开始了转型。那是个重要的历史节点,是经过深入思考后的明智选择,很多人无法完成转身,就是因为没有抓住历史的节点。

  钱江晚报:现在大家说的“网络作家”跟《收获》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走得近吗?

  程永新:其实我们很关注网络文学,以前我们也发过安妮宝贝、慕容雪村、孙睿等人的作品。我女儿12岁,她们已经在读南派三叔和唐家三少,你没办法忽视网络文学。网络文学中大部分不行,但也有行的,像猫腻的文字就比较好,《琅琊榜》的故事无疑编得很出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一直期待《收获》上出现刘慈欣的小说。为什么?我们希望《收获》是文学的大海。

  钱江晚报:如今假设您遇到了一个有点文学才华的青年,会劝他一门心思将文学进行到底吗?

  程永新:不会。文学狭窄的道路上已经非常拥挤了。生活中可以干的事情太多了,你无论干什么,文学修养都是有用的,它是精神维生素。相反,我倒是经常劝没有很大上升空间的人不要写了,除非是写作者异常执拗,俗话说一根筋,那我就祝福他。

  钱江晚报:您和作家们的通信中,您有毫不留情的批判态度,当时中国文坛评论界的风气比今天好吗?有作家因为您的批评而跟您翻脸的吗?

  程永新:作家朋友都是我的良师益友,在切磋交流中假如我不说真话,那就对不起朋友,也对不起这个岗位。《收获》的传统是巴金确立的,把心交给读者,也要把心交给作者。当时文坛评论界的风气确实比现在要好,大部分作家都沟通得非常好。

  钱江晚报:看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皮皮等人给您的信,能感觉到当时作家们面对文学潮流变化的不适感,还有迷惘,一时先锋实验起劲,一时又要“回到生活”,连1996年毕飞宇给您的信中,也谈到要回到现实主义,正视当下生活,您是怎么看待这种文学上的变化的?

  程永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恰好是一个历史的节点,对很多作家来说都面临着审视文学审视自己的问题。早年我与飞宇见面,其实也谈现代主义作品,我理解,飞宇在1996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更适合他的气质,之后他能写出《玉米》《青衣》《平原》一直到《推拿》,是一个作家经过深入思考给自己找到一个恰当的写作策略所致。苏童讲过,写作就是在黑暗中寻找那根灯绳,找到那根灯绳,满屋就霎时透亮了。

  钱江晚报:读贾老师(平凹)给您的信,情真意切,大有与您相见恨晚之意,他的信一直写到了2012年《带灯》发表期间,后面你俩还有书信吗?

  程永新:老贾是个非常善良非常有灵性的作家,我们拥有非常深的私人感情,以前我们用书信来往,现在他也会用短信与我交流。我到西安,他再忙应酬再多,也要陪我坐坐聊聊。老贾的字都是有价码的,可我已记不清他送过我多少幅字了。我有什么私事比如给女儿起名啥的也会去请教他。老贾是我非常尊重敬佩的作家。

  钱江晚报:看到早年王朔给您的信,性格也是鲜明的王朔腔调,谈到《顽主》的小说名字,好像后来是您改的?他也是特别信任您吧。

  程永新:《顽主》原来的名字叫《五花肉》,当时我送审已经过了,但我觉得这题目不好,就与王朔商量,后来他自己拟了三个题目,我挑中了《顽主》。小说一发表,在北京文学圈就引起了轰动。

  王朔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们编辑部几个人去北京组稿,他那时已经组建了影视公司,他在长城饭店请客,把史铁生、刘震云、余华、林白一帮作家都叫来了,这样我们就很省心,不用在偌大的北京一个个找了,贴心吧?王朔还有一件事也让人感动,《钟山》副主编范小天下海找他帮忙,他二话不说,无私地帮了小天很多。

  钱江晚报:您觉得王朔还会继续写小说吗?

  程永新:据可靠渠道的消息,朔爷正在写长篇,而且还是大体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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