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的《十三邀》:幸运的“矫情”
因为与马东的一场谈话,许知远的《十三邀》从一个略为小众的深度访谈节目一夜间变作被围观群评的流量焦点,令人猝不及防,却也颇具意义。
或许由于作为多个爆款IP的推手的马东拥趸甚众,也是由于许知远以精英主义批判流行文化工业的娱乐至死的企图犯了众怒,许知远与马东的这一场对谈被迅速解读解构,类似“你为什么不抵触这个时代”“我没那么自恋”式的问答被快速传阅,即便没有看过《十三邀》中的其他“邀”,哪怕连马东与许知远的这一“邀”也不曾看过,对于这个“热点”话题,似乎每个人很快便都有了些许谈论的“原料”。
由此,“一个带着偏见的、不靠谱的作家”(许知远自语),突然为大众所关注,许多从前绝少关注的人翻出了曾经的《十三邀》,发现在马东之前,带着偏见的许知远还曾经与蔡澜、李安、白先勇等等多位文化名人对话,更有耐心挖掘的,随即不难感受到,事实上,许知远与马东的对谈无所谓谁令谁尴尬,无所谓谁令谁上谁的轨道,在《十三邀》,许知远期期带着偏见来,期期都想与嘉宾对这个时代进行反思,每一期,都很“矫情”。
在腾讯新闻出品的这个名叫《十三邀》的节目的初始推介中,许知远说,“我找不到一种表达方式,来描述此刻的中国社会和我自己。”于是,许知远尝试用影像去对抗这种失语,带着顽固的“偏见”与这个时代碰撞,等待这些“偏见”被打破或者再次印证。
而许知远与马东《十三邀》中的相遇,正是《十三邀》的样子。
许知远的“偏见”是什么呢?
“我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作家,试图去捕捉时代的精神,却又厌恶时代的流行情绪;一个勉强的创业者,努力获得商业上的成功,却又不完全相信商业上的逻辑;开了一家书店,书店里只卖我想看的书。”节目预告片中,许知远这样介绍自己。他更像一个时代的旁观者,语言审美上的依赖,让他有洁癖。比起行动派,他说更想对自己的智力和写作负责。
简而言之,许知远的“偏见”或许是一种与当下快餐文化极不合拍的深入思考,对于“黄金时代”文化腔调的眷恋情怀。
而在访谈节目日渐式微的今天,《十三邀》的执着出现,任性背后的支撑或许正是对这些“偏见”“矫情”将与主流热点碰撞出“不一样”的笃信。
马东一期自不必说,当下文化背景中春风得意的马东洞悉时事人情,许知远的“偏见”在其面前愈发显得“矫情”,然而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矫情”也充分碰撞出马东的实用主义姿态。
事实上,自去年5月首播,在许知远的《十三邀》中,每位嘉宾确实都曾展现出一些“不一样”的样貌。
面对许知远的“矫情”,食评撰写人蔡澜终于说,“如果一个人可以拯救世界,我去,我也可以断头流血。如果一个人不行,我就享乐。”
面对许知远的“矫情”,温润谦恭的李安说出了“人生就是永恒的挣扎”。
面对许知远的“矫情”,罗振宇坦承“理想主义的东西在我们那一代人中,其实都是孔雀的尾巴,是为你的青春期开屏所用的东西。”
面对许知远的“矫情”,白先勇在谈及红楼梦时的神采奕奕与讨论文化复兴时的黯然失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说设置冲突是许多视频节目谙熟的套路,那么《十三邀》以充满“与时代不合拍”的思虑,由头到脚充满着怀旧情怀的许知远来主持,已经将节目事先建立在了一种认知冲突之上。
而事实证明,这种冲突发掘出了对话访谈节目的另一种魅力,这魅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当下社会的多元认知。
在这样一个复杂而广阔的碎片化、信息化时代,“矫情”的许知远得以执着于思考内心世界的深度访谈,这是《十三邀》的诚意。
在马东与许知远的所谓“diss”话题“刷屏”之后,人们或许最终会有所感觉,这个时代,我们能在屏幕上看到许知远的“矫情”,未尝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