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僵尸企业”破产退出市场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去产能”作为2016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五大任务之首。如果说政府化解过剩产能成为首要战场，那么法院加快处置“僵尸企业”就是关键一役。近年来，由于受经济持续下行、产业结构不合理等影响，不少中小民营企业陷入“倒闭门”。浙江省安吉县人民法院按照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市场导向、司法主导、简易审理、执破结合”的要求，不断探索创新化、阳光化、分段化、信息化的民营企业破产审理“四化机制”，有力推进民营“僵尸企业”破产进程，促进县域经济转型升级、“腾笼换鸟”。审结的博时家具公司破产和解案件，入选浙江省企业破产十大典型案例。记者日前进行了调查。
创新化——
稳步推进破产进程
1月7日，安吉法院向社会各界晒出破产审理“成绩单”，特别是全省债权人数最多的浙江竹艺置业1+6合并破产清算案的最新进展：8件撤销个别清偿行为纠纷审结，撤销个别清偿额1100万元；办结12件追偿权纠纷，已实际追回130多万元；与公安部门联动，追回现金605万元，注销2000余万元的房屋抵押。
民营“僵尸企业”的破产，不同于以往国企破产，那时政府有不少“兜底”优惠政策。而民企退出，必须走市场化路子，要闯出一条简易化审理路子。
浙江金贸公司破产清算案就是企业破产法实施以来，该院“吃”的第一只“螃蟹”。这个在安吉传统竹产业中位居“龙头”的明星企业，有债权人312家，债务8.9亿元，职工1200多人，涉及债务、人数创该县历史之最。
金贸公司陷入债务危机时，另有两家由其法人代表李某实际控制的关联企业——奇顿公司和伊莲美尔公司也一同关门倒闭，均资不抵债。
以往破产都是单个企业破产。可不可以尝试合并破产？“单个破产，首先，管理人无法解决三家公司混同资产的划分与界定问题，因为他们财产高度混同、账目混乱、凭证缺失；其次，无法保证三家公司债权人公平受偿，必将导致各家公司债权人不同受偿比例，无法‘一碗水端平’；再次，将会大幅增加破产的司法成本和时间成本，造成破产案件久拖不决。”该院分管民商事审判的副院长顾少白谈到创新模式的初衷。
该院遂依法裁定金贸公司与关联企业奇顿公司、伊莲美尔公司合并破产清算，通过1+2关联企业合并破产创新审理模式，有效简化了破产清算程序，降低破产成本，提高审判效率，节约司法资源。
金贸公司及关联企业实际控制人李某，以高息回报为诱饵，大量非法吸纳民间资金涉嫌犯罪（后被判刑），人数多达113人，金额高达7.88亿元，其中民间借贷申报债权本金加利息共计4.75亿元，月利率从2%到4.5%不等，还存在大量超额支付利息的情况。
该院为公平公正处理债权，创设高额利息核减机制，采用正常民间借贷超出四倍利率标准的实行“往息抵本”、涉及刑民交叉的只保护同期同档次基准利率的审定方案，共核减民间借贷债权1.72亿元，使小额债权最终清偿比例提高至20%，其他普通债权在6%以上。
该院还创新运用程序机制。采用清算、重整两种方式结合运用的处置方案，坚持市场化导向，尊重债权人意思自治，稳妥推进破产案件审理。丰华房产系列破产案件中，协调湖州、宁波两地法院分别受理、各自进入程序，从“破产清算”转换到“破产重整”程序，实现司法重整程序的“价值发现”功能。
阳光化——
“僵尸企业”死而复生
“原华特斯公司的破产投资人华逸化纤公司接手重整以来，已实现产值4亿元，利税1400万元，发展势头红红火火。”今年上班第一天，该院民二庭就接到天子湖镇领导专门反馈的“喜讯”。
作为全县重点招商引资企业的浙江华特斯公司，注册资本8018万元，主营化学纤维等制造和销售。自投产以来，恰逢市场供需失衡，短短三年产值就跃升到10亿多元。这也导致公司自开始就盲目扩大投资，高负债率和粗放型管理，使企业负债高达9.2亿元。
2013年底，华特斯公司以具有通过重整获得新生为由，向该院申请破产预登记。
“在全行业产能严重过剩背景下，华特斯公司有无重整价值和可能性，至关重要。对此，我们指导管理人主动走访化纤行业有实力的企业，分别与萧山、绍兴等地的多家意向投资者进行接洽，对后续重整前景有了客观全面的判断。”由民二庭庭长肖建平担纲主审的合议庭明确了审理思路。
为保存破产企业原有特许经营资质的价值，该院与管理人会商拟定“承债式”重组方案。同时，指导管理人召集主要债权人参加多层次的会议，充分掌握意向投资者的完整信息，并对清偿率预期有了理性判断。在意向投资者表达重组意愿并签署备忘录后，又邀请主要债权人到生产基地考察“家底”，对履约能力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为后续启动重整程序，打下了较好的民意支持基础。
在公告期内，除原有的意向投资者外，另有债权人推荐的意向投资者也参与报名。该庭指导管理人专门设计“竞价规则”，邀请主要债权人到场参加公开竞标会，最终确定以出价2.2亿元的浙江某化纤有限公司中标，打消了部分债权人对政府暗箱“钦定”投资者的合理怀疑。
最终，关乎各方债权人最终清偿率的“重整计划”等6项议案，获得一次性通过。该案从立案到批准重整计划，仅用时48天，并且突破以往只在破产清算过程中考虑重整的局限，在预重整阶段即主动对接、积极引进优质投资人，确保了企业重整成功，保障了657名债权人利益，也解决了近500人的就业难题。
分段化——
平衡利益争取支持
金贸公司破产清算案中，三分之二的债权人系为其竹制品、沙发或家具等产品提供配套的小微供应商，共达203家，申报债权仅5460万元。其中债权金额10万元以下的个体企业110家，人数占54%；债权金额409万元，债权额占7.5%，平均债权金额3.7万元。
这些个体工商户或合伙企业供应商，抗风险能力特别脆弱。如最终清偿比例过低，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将不利于破产案件顺利推进，还极易引发群体性不稳定事件。
该院在努力实现金贸破产财产变现最大化的同时，依法撤销不当资产处置，提起的6起案件获得胜诉，撤销追加抵押债权2700余万元；通过管理人催收、法院执行，收回款项770余万元，追回信用社股本金500万股价值1500余万元等。
对此，顾少白感慨：“真可谓雪中送炭！这些追回的资产，构成了普通债权可分配财产的主要来源，提升普通债权人清偿比例4%以上，也为第二次债权人会议顺利通过表决奠定了基础。”
该院经过深入调研，指导管理人按照企业破产法相关规定，充分兼顾各类别普通债权人的利益，探索推出“分段清偿”分配机制，对同一普通债权人的不同区间债权，以同等比例清偿，但随债权额度提升而清偿比例有所下调。
经过核定，参加该案破产财产分配的债权人共计293家，其中普通债权人292家，可供分配的破产财产数额总计1.599亿元，而需优先受偿的债权共计1.147亿元。
破产财产分配方案最终确定普通债权的分段受偿比例。债权金额总计5.845亿元，清偿比例为：债权金额1万元以下的部分，按50%进行清偿；1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的部分，按20%进行清偿；20万元以上100万元以下的部分，按10%进行清偿；债权金额超过100万元的部分，按4.2%比例进行清偿。
2014年3月20日，在第二次债权人会议上，对财产分配方案进行表决。到会债权人共计206家，赞成比例为91.26%；赞成人数所代表的债权额，占无财产担保债权总额的比例为53.96%，各项方案顺利通过，该案圆满收官。
信息化——
审理质效提挡升级
2015年6月26日，安吉法院临街电子大屏幕正在同步直播同泰皮革公司破产债权人会议，标志着浙江省首例“执行转破产”案件顺利审结。
该公司作为被执行人共涉案53件，债务总额4213.1万元。审理中，该院巧用浙江高院网上“关联案件”检索功能，在全省查到富阳、绍兴、桐乡三地共有6件执行案件，经提醒共申报债权224.3万元，保障了外地债权人利益。
同时，法院充分发挥司法网拍公开透明便捷及“零佣金”的优势，将该公司的生产线等设备进行司法网拍，资产变现总额提高至2700万元，实现职工债权和税收债权全额清偿，普通债权清偿比例达到22.5%。
浙江竹艺置业1+6合并破产清算案申报债权高达19.6亿元，债权人2086名，其中1543名债权人系上海、江苏等外省市的购房户，既忙于工作又路途迢迢。
为方便外地当事人申报债权，该院在门户网站和官方微信专门设置债权网上申报系统，方便当事人查询债权审查进度，提出债权异议等事项，实现在线互动。
为了开好该案第一次债权人会议，合议庭很是费了一番脑筋。“本案申报债权高达19.6亿元，债权人数列全省第一。债权人会议如采取传统的纸质表决、人工计票方式，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出现差错。我们想到采用电子签到、电子表决的信息化手段，办理效率实现翻番。”作为主审人的该院递铺人民法庭庭长戴伟民介绍说。
该院特意委托软件公司开发了一套集签到和表决功能于一体的软件，并向每位债权人送达一张记载债权人名称、债权数额等基本信息的IC卡。债权人参加会议需刷卡签到，未经刷卡不能表决。
该院借用当地体育馆，将到会人员分成4组18个方阵，对应设置4组表决台，每组表决台分设4个小组和8台电脑，每2台电脑为一小组，设置感应器，分别对应一项表决案的赞成和反对票。32台电脑全部与电脑终端相连，表决时，参会的有表决权的债权人，只要根据对每项议案的意见在相应的表决感应器上刷卡，系统就能自动实时统计各项表决事项的赞成票、反对票、弃权票和债权的占比变化。
仅用时50余分钟，引导到会1317名债权人有序表决，顺利通过4项表决事项。在确保会议公开透明平稳召开的同时，有力控制了信访群体集聚维稳安保风险，有效平息了网络舆情热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