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在消逝的美丽面孔是绵延千年的东方美学
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的敦煌,地处甘肃、青海、新疆三省区的交会处。这座总人口不到20万的城市,却拥有三处世界文化遗产——汉代邮政之所的悬泉置遗址,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的玉门关,以及每年迎来无数人朝圣的莫高窟。由中国丝绸博物馆组织丝路之旅的最后一站压轴,也将地图指针,定格在了敦煌莫高窟。
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订票
11月1日—次年4月30日,是莫高窟的旅游淡季;除此之外,便都处在旺季,暑期尤甚。在出发前,我就看到新闻说莫高窟暑期爆满,莫高窟的普通参观票需要提前一个月凭身份证和手机号在官网上预订,并且每天限流6000张,一般可以随机参观8个洞窟。还有一种临时票,只能参观4个洞窟,却很有可能要在烈日下暴晒排队3小时以上。尽管这样,莫高窟的门票还是一票难求,有很多人怀着朝圣的心在敦煌苦等几天都不得票,最终只能抱憾而归。
尽管拿到了可以看8个洞窟的通行证,我们依然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预约的是早上8点参观,7点便从酒店出发,赶往数字展示中心。进洞窟前,先要看两部关于莫高窟介绍的电影,看完电影,大家便再乘坐景区大巴前往莫高窟。
当大巴穿过一片荒蛮的戈壁,莫高窟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一眼眼洞窟,似一张张排列无序的嘴巴,仿佛向着对面浩瀚戈壁以及未知的我们,呻吟着什么。这样的感觉很奇特,心咚咚跳得极快,我们仿佛受到了神灵的感召,默默加快了脚步。
现在莫高窟正常开放的洞窟有40个,调节洞窟20个,但最终去哪几个洞窟,全凭运气。每个专业讲解员手上都有一串钥匙和一把冷光手电。在咿咿呀呀的大门开合之间,一个绵延千年的传奇,就这样向我们张开了臂膀。
王圆箓、藏经洞与斯坦因密室
相传,敦煌莫高窟是一位叫乐尊佐的和尚最早修建的。此后,莫高窟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元等历代的兴建,形成巨大的规模,有洞窟735个,壁画4.5万平方米、泥质彩塑2415尊,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地。
提到莫高窟藏经洞的发现,不得不提一个清朝道士,他叫王圆箓。因为看到神圣宝窟无人看管,这位虔诚的道士自愿担当起了“守护神”的重任。清光绪二十六年5月26日,王圆箓意外发现了藏经洞的秘密——他的墓志上是这样写的:“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光,破壁,则有小洞,豁然开朗,内藏唐经万卷,古物多名,见者多为奇观,闻者传为神物。”
他当时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清朝政府,然而当时已经没落的清朝政府并没有引起重视。也正是这位虔诚又无知的道士,在被英国籍匈牙利探险家斯坦因用玄奘信徒的名义骗取信任后,最终把大量珍贵文物卖给了斯坦因,成为莫高窟史上最大的文物流失。
1907年,斯坦因在敦煌用40块马蹄银,从王圆箓手上换来了29箱珍贵的经卷、绢画和丝织品。斯坦因带走的敦煌宝藏抵达英国后,文书部分藏于大英图书馆,绢画和丝织品则存放于大英博物馆斯坦因密室。这间神秘库房现只对研究丝绸之路的学者开放,即便是社会名流乃至英国前首相布莱尔、查尔斯王子走到门口,也都要自觉止步。
而当年这批从藏经洞重见天日的近5万件公元4至11世纪的佛教经卷、社会文书、刺绣、绢画、法器等文物,由于战乱,目前分散在大英博物馆、巴黎国立图书馆、俄罗斯科学院圣彼得堡东方研究所等地,留在中国的仅剩下8000余件。中国历史学家陈寅恪曾说:“敦煌宝藏流散欧洲,是中国学术之伤心史。”当我们现场走进这个狭小的17号藏经洞窟时,只剩下几幅朴素的壁画,在哭泣这场令人痛心的文化浩劫。
来自盛唐惊世的45号特窟
在王潮歌导演的室内情景体验剧《又见敦煌》中,有一幕描绘的是当年壁画上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脸变黑甚至正在消逝,而惊恐求助的场景。事实上,由于当时画壁画上的人物脸庞,多半用的是含铅丹的颜料,所以经过岁月的磨砺,实物已经与伯希和1908年拍摄的文物照片相比,发生了退化。
可是那些正在消逝的美丽面孔,却依然以一种极其震撼的方式,向我们展现绵延千年的东方美学。每种门票上有4个洞窟是一定会去的,除了“藏经洞”17窟,还有包括在6个时代完成象征“九层楼”的96窟,里面有一座35.5米高的大佛,是敦煌当地官府为武则天而造,也是莫高窟众多窟中唯一的“官窟”,以及释迦牟尼涅槃塑像的148窟,有送子观音壁画的晚唐138窟。
在莫高窟的众多石窟中,还有10个窟属于特窟,一般不对游客开放。但这次敦煌研究院对我们此次丝路之旅研学行特别支持,于是专门又为我们特别开放了45号窟,让大家激动不已。说起这个大名鼎鼎的45号窟,是盛唐时期建造的一个精美绝伦的窟。而且大多数的洞窟在后世朝代都经过不同程度的修缮与覆盖,但这个洞窟,却从盛唐一直完好保存到现在。
如果之前你去过敦煌博物馆,就能看到这个45号窟的复制窟——窟内有7尊彩塑,中间是佛陀,两边则分别是他的弟子、观音以及天王。当时,我就被佛陀右侧那尊观音的美给震住了——菩萨斜披天衣,下着长裙,小肚子微微凸起,面容祥和,有一种惊世的美。只是真的到现场再看,又觉得复制与原件差距甚远。窟内几乎没有光,当你随着手电微弱的光在黑暗中再度端详这尊菩萨时,手电的冷光甚至能看见灰尘颗粒如金片般散落的场景。而菩萨的面容,只觉得摄人心魄,此刻便只想匍匐跪地,虔诚祷告。讲解员还让我们看了左侧天王的手指,唐代工匠巧夺天工到就连指甲和指节,都感觉是长出来的,而非人工雕铸。真的不是看死了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千年的生命。
来自国丝馆修复的敦煌丝绸
此次在敦煌莫高窟,我们足足待了8个小时。除了欣赏石窟造像壁画之外,丝路之旅团队还有幸走进敦煌研究院库房参观。穿上鞋套,戴上口罩,我们就这样走进了敦煌研究院最神秘的地方。说起来,敦煌与杭州真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敦煌研究院第一任院长,被誉为“敦煌守护神”的常书鸿,以及第三任院长樊锦诗,都是杭州人。
而中国丝绸博物馆与敦煌研究院关于莫高窟出土纺织品文物的修复合作,也一直没有间断过。5年前,国丝馆就曾展览过62件修复成功的织品文物,这批织品产于自北魏迄元朝的近千年间,原材料包括丝、毛、棉、麻,仅丝织品就有绫、罗、绢、绮等多个品种。而这次,中国丝绸博物馆丝织品保护修复专家、纺织品修复基地甘肃站站长王淑娟,还亲自向我们讲解了由她参与修复的几件莫高窟出土织物文物。
最大的一件红色绫袍,出土于莫高窟北区的121窟,当时覆盖在一具元代年轻女性的尸体上。原来,除了有壁画和造像的南区石窟,还有画工、塑匠及僧人生活区和墓葬的北区石窟。“当时其实这件衣服只剩下20多块残片,我们通过信息采集,对这堆残片进行修复。”王淑娟根据现存的残片,以及元代服饰的样式,制作出了保护修复方案。并通过实验,测试出这件红色绫袍的颜色为红花染制。修复阶段,她先用绫制作成缩小版的样衣,最后再成功修复了这件衣服。据了解,明年莫高窟北区也将正式对外开放,而这件红色绫袍,也有望一起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