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港往事》 片断式叙事结构解读

　　日前，六幕甬剧《甬港往事》正式亮相宁波舞台，这是宁波市甬剧研究传习中心成立一年来推出的首部原创剧。

　　《甬港往事》以老一辈宁波帮艰难创业的故事为题材，力图塑造一位志向远大，面对家国危难绝不低头，叱咤商海的现代女船王的舞台形象。为更好地表现这一宏大主题，该剧在叙事结构上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戏剧的叙事结构，是指对剧中人物、剧情、细节、动作唱词等，按照戏剧自身的特点和规律作出的艺术性安排。包括甬剧在内的传统戏剧，大都采用一种点线组合的形式，即整部戏由一条主线相贯串，同时，围绕这条主线来安排分量不同的局部情节和场景。这种点线组合式叙事结构，强调和突出情节发展主线对于全剧的贯穿和统领作用，剧情发展脉络清晰完整。

　　仔细审视《甬港往事》，不难发现，该剧借鉴现代小说的写作手法，采用了一种在中国戏剧作品中极为罕见的片断式叙事结构。这种结构形式，人物、故事大都被分布于一种独立的环境和局部中，组成一组特殊的片断。从表面上看，这样的片断展示，与点线组合式结构中，对其中节点和局部的偏重和强调有相似之处，但实际上，片断式叙事结构的每一个局部和细节都是相对独立的单元，对处在每一个片断中的人物和事物的叙述、描写，都是一次相对完整的独立记录。此时，使各个片断连接在一起的不是一以贯之的故事和情节，甚至不是按照时间顺序产生的自然延续，而是一种特殊的逻辑关系，如人物心理的变化轨迹、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

　　《甬港往事》所塑造的核心人物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年轻女性，在家族遭遇重大变故时，这位宁波帮后代毅然挑起企业与家庭的重担。她在经历了两次重大危难后重新站立起来，并在国家和民族危难之际，深明大义，作出不凡之举。但这一按照事物发展的一般顺序和逻辑产生的故事，实际上并未成为该剧的基本情节。比如剧中女主人两次突然陷入绝境，但该剧却对其如何战胜凶险的过程直接跳过，不着一字。这种有立却不破的剧情设置和叙事形式，让通常的戏剧叙事功能在《甬港往事》中几近消失。

　　片断式叙事结构的一大好处在于，创作者在情节和故事的取舍上有了更多自由选择的可能。由于采用这种叙事结构，《甬港往事》的创作者轻松地绕过了许多看似重大，而又很难在舞台上展示的情节，从而能够腾出更大的舞台空间和时间来讲述更为动人的情节。

　　《甬港往事》的女主人两次遭受灾难而不屈，这样的激烈矛盾必然产生重大冲突并因此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然而，对于一般观众来说，不管这种冲突多么激烈，因何产生，最后又是如何得以解决的，都远离他们的日常生活经验，因此难以引起共鸣。《甬港往事》的创作者对此显然有充分的认识，他们机智地选择了传统戏剧中所罕见的片断式叙事结构，回避对这种正面冲突的表现。

　　所以，从被切割出来组成的片断单位里，我们看到的不是诡谲凶险的商战风云，而是女主人的各种情感磨难：她在离开上海出征香港前，与在宁波的父母相别时的不舍；与男主人缠绵了十多年的凄婉的感情困苦；在与家庭成员产生分歧后受到的亲情考验。剧中人物所有的这些内心情感，都成为构成该剧冲突的源泉。

　　《甬港往事》剧中人物的情感纠结及其变化、发展的脉络，不但替代情节和故事成为贯穿全剧的主线，也是我们梳理整个剧情惟一明确的线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甬港往事》仍然是一部带有浓厚悲剧特色的情感剧。相比于传统甬剧中那些在神权、族权、夫权压迫下苦苦挣扎的女姓，该剧女主角虽然叱咤于商海，其悲情实际上与普通人并无区别，正是这一点，使得《甬港往事》在情感上与观众保持着一致，而这恰恰是创作者们所要追求和达到的目标，也是这部作品相比一些同类作品，在艺术上有所突破的一个重要原因。

　　显然，《甬港往事》选择片断式叙事结构，是有相对充足的理论依据和舞台实践依据的，并确实在很大程度上产生了创作者所期待的效果，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种叙事结构也带来了不少无法避免的问题。该剧旨在创造一个志向远大、临危不惧的新女姓的舞台形象，为影响巨大的“宁波帮”树碑立传，但由于该剧对于核心矛盾的回避，使观众无法从现在这个舞台形象中感受这一宏大主题；其次，这个故事中本来存在的许多重要元素，因片断式叙事结构而被舍弃，导致该剧在内容、细节上留下了不少的空白和漏洞，不但给观众带来理解上的疑惑，也损害了一个艺术作品在逻辑关系上的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