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治理创新，摊贩不再“游击”

　　说起城管与摊贩，在许多人印象中，这是一对令人烦心的关系。管理与被管理，看似有着天然难以调和的矛盾，但这道社会治理难题，日前在平湖新埭镇却被剥茧抽丝理出了“线头”——政府购买服务，引入社会组织帮助摊贩自治，在自我管理与自我服务中，写出和谐答案。
　　[难题]
　　“猫捉老鼠”如何解
　　两年前，新平湖人、江西小伙孙意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不必再和城管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能安安心心地经营自家的小面食摊。
　　两年前，平湖新埭镇综治办专职副主任潘二明同样不会想到，他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协调有关部门，每天上街扯着嗓子四处“轰人”。
　　2014年9月18日，这个日子，潘二明记得特别清楚。那一天，新埭镇30多家服装店经营户到镇政府“投诉”，称店门口被各种小吃摊“包围”，没法做生意。
　　潘二明马上带着城管队员把整个镇区“清扫”了一遍，可没过多久，轮到包括孙意在内的摊贩们集体上门要“说法”了：不让摆摊，怎么养家糊口？在那以后，摊贩们干脆“化整为零”，跑到镇区以外打起了“游击战”。新埭镇服装产业发达，镇区以外的规上企业有70多家，工人众多，马路市场慢慢形成，成了摊贩们的“天堂”。
　　这样一来，问题非但没能解决，反而变得更复杂。在嘉兴广越服装厂门口，一段不足百米的三车道公路，常常被百名小摊贩挤压成单车道，往来上海、嘉兴的大货车频繁途经此地，险象环生。
　　难题，怎么破？新埭镇想过很多办法都不奏效。去年，在平湖有关部门的牵针引线下，新埭镇联系到上海一家名为“飞扬华夏”的社会组织。这个组织提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社会治理理念：通过搭建“摊贩、企业、社区、政府”四方共商平台，建立“摊贩自治委员会”，形成文明公约，通过商贩诉求表达和自我管理、自我督促，整合社会各方参与管理，从根本上解决整治难题，实现“共建、共创、共治、共享”的共赢目标。
　　一个听起来挺美好的设想，但实施效果究竟如何？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既然谁都管不好，这个办法就得试一试，新埭镇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引入了该社会组织。
　　[破题]
　　半年时间搞调研
　　夏志慧，“飞扬华夏”负责人，孙意第一次见到他时，并没有给好脸色：“社会组织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政府找来管我们的帮手？”
　　可在这位“帮手”身上，孙意又明显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处事风格。
　　“要想让摊贩们了解自治，愿意自治，我们首先得了解他们的想法和需求。”夏志慧说。
　　办法，再简单不过，夏志慧和他的团队用了整整半年，一家一家去摊点上吃，和摊主聊，获得他们的信任。半年过去，近百家摊贩和夏志慧交了朋友。同时，一份近4000字的调研报告也制作完成，内容之细让人惊叹：各家摊贩销售的食品种类、出摊时间、经营收入、摊主户籍、对自治的看法和态度……报告还提议，为摊贩划出专门的经营区域。
　　从这一串数据中，夏志慧的团队分析发现，大部分摊贩渴望改变“躲猫猫”的现状，但同时也有顾虑：自治之后，会不会影响经营效益？经营的“黄金地段”是不是就得让出来？自治的管理费会不会很高？
　　对于这些问题，随着几方共同参与的座谈会上的一次次讨论研究，意见、声音逐渐趋于统一。
　　[答题]
　　“摊贩自治”皆大欢喜
　　不久前，在最后一次座谈会上，成立“摊贩自治委员会”的事宜被提上议程。按照自治要求，“摊贩自治委员会”成员主要由摊贩自行推选出的代表担任，此外还包括企业代表和社区代表等。委员会接受新埭镇综合行政执法中队监督，并承担卫生环境管理、食品安全管理等日常事务，以及协调摊贩关系、宣传相关政策服务等。
　　年仅26岁的孙意，因为党员的身份，受到新埭镇、公益组织和摊贩们一致邀请，担任委员会委员。原本，孙意以为这是得罪人的活，但实际上，摊贩们都十分珍惜合法经营的机会。镇政府划出专门经营区域，摊主实名注册登记、摊位公开抽签选定、制定临时自治公约……一切工作顺利稳步推进。“管理协调起来也没那么麻烦。”孙意说，从被管理者转换为管理者，“摊贩自治委员会”得到了众多摊贩的支持，大家愿意参与到自我管理与自我服务中。
　　日前，近百家摊贩转移至新埭镇流动摊贩疏导点，过往食客依旧熙熙攘攘，但都在限定区域，摊贩与行人、车辆互不干扰，道路干净、整洁。
　　平湖市委政法委负责人表示，“摊贩自治”是一种理念、机制和模式的创新，在行政推动无法有效解决难题的情况下，积极创新思路，向社会组织购买服务，引入社会力量参与管理，变“强制管理”为“服务管理”，变单向管理为互动多元参与，有利于化解矛盾，实现自治、共治与法治的“三治一体”社会治理新模式，这种模式在“博弈”中找到了平衡点。
　　[＞ 专家点评]
　　寻求“善治”
　　实行“摊贩自治”以来，新埭镇辖区内的摊贩随意流动少了，道路状况、镇容镇貌明显改善，城管部门肩上的压力得到减轻，腾出的人手也被充实到更基层的村居。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前不久印发的《关于改革社会组织管理制度促进社会组织健康有序发展的意见》指出，支持社会组织提供公共服务。对民生保障、社会治理、行业管理等公共服务项目，同等条件下优先向社会组织购买。新埭镇的探索可视作是这方面的有益尝试。
　　“自治”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魅力？平湖探索的这一新型社会治理模式将来是否可以在其他地区复制？
　　在省社会学会会长、省政府咨询委委员杨建华看来，尽管“摊贩自治”在平湖刚刚起步，但目前来看，效果喜人，这种方式在城管和摊贩之间找到了“平衡点”。
　　“现代的社会治理寻求的是一种‘善治’，即大众广泛参与，自我组织、自我管理、自我发展。政府与摊贩的关系，就是从管理者和被管理者，转为互动合作的关系。”杨建华说。
　　杨建华认为，摊贩与政府的合作，通过个体很难实现，需要搭建起以人群、居住空间、行业协会等为载体的平台。以平湖的“摊贩自治”为例，通过自治委员会将摊贩群体集合到一起，由此产生了互动对话机制，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相互间因不了解、不理解而产生不必要的摩擦与对抗。“一些曾经探索的摊贩柔性管理，比如简单地设置疏导点，说到底还是一种‘管’，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杨建华表示。
　　此外，从长远来看，转换关系对被管理者本身也将产生积极作用，有了自治委员会等载体，这部分人群的利益诉求可以得到充分体现，同时在达成共识的基础上，形成统一的公约等规则，自我遵守，类似的模式完全可以在其他领域推广复制。
　　至于“摊贩自治”究竟能走多远，杨建华认为，在没有更好的治理模式创新之前，首先要有尝试改革的决心；其次，具体规定还要从实际出发，在实践中不断总结、不断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