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习大大一同揭幕抗战雕塑 新四军焦润坤是个抗日活见证
前言: 70年前,烽火连天神州碎,一寸河山一寸血。一场“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的全民抗战,使这个近代饱受外侮的古老民族跻身世界四强之列。
胜利丰碑之下,有领袖的智慧和爱国将军们的运筹,但更多的是千千万万默默无名士兵们的血肉、志力和精魂。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飘荡、飘荡”,正是有了他们,我们今天才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70年后,浴血烽火的青年已是耄耋老者。然而他们的经历,却是抗战史册中最鲜明的画卷;他们的追忆,是最贴近真实和最个人化的历史还原。
值此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浙江在线寻找和访问了多名亲历浙江正面和敌后抗日战场的勇士,用他们的亲身经历,再现那场决定民族命运转折的伟大抗争。英雄者,国之干,勇士不死,其魂长存。
新四军战士 焦润坤浙江在线5月15日讯(浙江在线见习记者/胡昕然 首席编辑/赵洁) 他曾是一名新四军的抗战老兵,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背负国仇家难,与日军周旋到底;他曾是日军细菌战的受害者,全身伤痕累累也没有磨灭掉斗志。
焦润坤,91岁的抗战老兵,因去年和习近平主席共同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的雕塑揭幕,被广为熟知,他的身上有着怎样动人的故事?
焦润坤说,“我就是抗战的‘活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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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老兵的荣耀一刻:
与习近平主席一同为抗战雕塑揭幕
初夏的北京晴空万里,记者来到焦老位于北京市西城区的家中。才按下门铃,老人立刻就来应了门,来去如风,脊背挺得笔直,仍然保持着军人的飒爽英姿。
一进门,客厅里醒目的位置悬挂着一幅大照片,定格了焦老最荣耀一刻。
2014年7月7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前,焦润坤作为新四军老战士代表和国民党老战士林上元分别站在习近平主席左右两侧,一起为“独立自由勋章”雕塑揭幕。
“能与习主席一起按下揭幕按钮,真的很幸福。”提起这段与中央首长交集的光荣往事,稳重的焦老一时也兴奋难抑。
为什么是他站在习主席身边?焦老认为一位记者为他总结的三点原因十分到位:“我是日军侵略的目击者,是细菌弹的受害者,抗战的亲历者。”
在这位说话铿锵有力、走路飒爽稳健的九旬老者身上,似乎看不出被战争摧残的痕迹。然而,一旦老人谈起抗战的往事,声音就低沉了下去,微蹙的眉眼好像堆积着厚重的回忆。
苦难的童年:
日军轰炸目击者与细菌弹受害者
1924年10月,焦润坤出生于江苏常州一个卖豆腐为生的贫困家庭。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焦润坤才13岁。
“八·一三”淞沪事变爆发后,日军对华北和华中地区展开了全面侵略。上海沦陷以后,日军开始向南京进攻,重点轰炸沪宁沿线各个城市。
焦老回忆起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天,忍不住紧了紧拳头。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常州火车站提着篮子叫卖豆腐。突然,空袭警报拉响了,但是我周围街上的老百姓都没有在意。”
也许是因为常州城已经太久没有经历战争。焦润坤一开始也没有在意,直到炸弹就密密麻麻地丢下来,才意识到,真的打仗了……
“等警报解除,我逃出来一看,好几条街都是尸横遍野,还有一些受伤的人在哭嚎。”讲到这里,老人闭上了眼睛。
经过此番轰炸,幸免于难的常州老百姓都逃出城了。13岁的焦润坤也因此与家人离散,成了一个孤儿,后来他几经波折逃难到了上海,先被工华儿童收容所收养,之后又被转到国际难童教养院。
1938年秋天,教养院从上海转移到尚未沦陷的浙东地区,选址在宁波和奉化间的后琅乡泰清寺的一座古庙里。
和其他孩子们一起正常上课、参加课余劳动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次可怕的阴霾落到了17岁的焦润坤身上。
1940年10月,日军在宁波惨无人道地投下多枚细菌弹。病毒肆虐宁波城郊,奉化和慈溪一带也受到了波及。不到半年时间,教养院的孩子们也开始有了症状。
焦老记得,500多个孩子里,有100多个被感染,被整整隔离了100多天。焦润坤不幸成为其中之一。
焦老回忆道:“有两种症状,一种浑身长脓包疮,一种是高烧不断的疟疾,我都得了。”
“当时我身上的脓包疮,大的跟蚕豆那么大,小的像黄豆那么大。浑身都是,痛苦难言。没有药医,你猜怎么医的?就是拿剪刀一个个剪破,再用淡盐水擦。那刺激的我啊,整个人最后都麻木了,简直比上刑还痛苦!“老人越说越激动,语速也开始变得急促。
“这个手术还只有晴天才能做,因为擦洗完后需要晒太阳来消毒。一排人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那个壮观的场景我记忆犹新啊。”
处理伤口的痛苦还不是全部,最让焦老印象深刻的是每天起床时隔离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经过一个晚上,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溃烂的伤口都和床单被子黏在了一起。每天早上起床那个痛苦的啊,要一点点剥离下来才能起床。这种痛苦没人能想象!”
老人用了一个词形容当时受到感染的100多个孩子们:“自生自灭”。
“当我终于走出隔离房间的时候,早就是皮包骨头了。都说我是一具生存下来的活骷髅”,说完了自己苦难的童年,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老人补充道,直到一年多后,也就是1942年夏初,慈溪南部区域仍然有疫情没有消除。
“水不能喝,地皮也不能碰。到了晚上,疫区的哭声还是此起彼伏。细菌弹投放都一年多过去了,抬死人的活人都很难找。”
进击的青年:
背负国仇家难的抗战参与者
1943年,焦润坤所在的国际难童教养院被迫解散。解散时,有很多孩子选择去做工,也有人被寄养,只有焦润坤和其他少部分孩子参了军。
谈到去前线冲锋陷阵的原因,焦老提高了音量,义愤填膺地一字一顿地说:“国!仇!家!恨!呐!”
同年,他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淞沪四支队,12月编为新四军浙东纵队五支队。
焦老回忆道,戎马生涯里最让他动容的一战发生在1945年4月14日晚上。
1945年4月,抗战胜利前夕,日军在太平洋战争里节节败退。为了巩固后方力量,阻断山南山北的联系,日军在慈溪境内的下湖头庙建立了一个隐蔽的据点。当时焦润坤所在的中队要想办法要攻下这个重要的据点。
“中队长叫卓新民,不到30岁,奉化人,一直都很照顾我。”老人语气突然变得柔软下来。
焦老回忆道,4月14日晚上,下着小雨,卓队长带着全中队100多号人向日军据点发起进攻。
“起先中队进攻很顺利,一路破开铁丝网、竹篱笆,一直打到庙门边上。一位姓杨的排长用手榴弹把庙门炸开了一个洞,里面日军的机枪如雨一般往外扫。卓队长在指挥大家把庙门彻底打开时,我发现他老用手压着腹部。一看就知道受伤了。”
“晚上看不见,我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趁着敌人机枪停歇的片刻,一把把他拉了下来。一摸,他的手上早就黏糊糊的,都是血啊!”
“他说,你别管我,你让杨排长赶紧把庙门打开。这句话一直念叨到他牺牲。”因为没有后方医院,焦润坤只能带着卓队长找了个民办诊所,昏迷中他还在念叨“杨排长打下来没有,攻进去了没有”,最后,卓队长还是因为流血过多牺牲了。
“平时跟他聊天的时候,得知他已经有个对象在处着了。哎,但是最后牺牲了。”讲到这里,焦老长叹一口气,好久没有说话。
焦老说,他把青春的1000天留给了抗日战争,之后的1000天则投入到解放战争中,在华东野战军部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足迹遍布祖国河山。抗美援朝战争中,焦老在空军部队担任飞行二大队政委,曾荣立三等功2次,三级解放勋章一枚。从军期间他在文化教员、排长、政治指导员、营教导员等多个岗位任职 ,1964年转业后一直在国家生产建设的前线, 直到1984年离休。
2014年7月7日,首都各界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隆重集会,纪念全民族抗战爆发77周年。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出席纪念仪式并发表重要讲话。这是参观结束后,习近平等亲切看望参加仪式的抗战老战士和老同志代表。新华社记者 黄敬文 摄
奔走的老年:
他是抗战记忆的“活见证”
“有人说,你老了,该休息了。但是我并没有。”
虽已年届九旬,这些年焦老仍然活跃在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和各大纪念活动中,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后人讲述抗战的历史。
焦老认为:“不让历史重演的根基,就要铭记历史、正视历史。如今抗战亲历者越来越少了,我作为抗战的‘活见证’,要在有生之年,把这段传承记忆的工作完成,这也是我一名老共产党员的责任!”
“虽然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吃过我的苦,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吃这样的苦。但是生活在幸福中,要知道幸福来之不如,要把幸福牢牢掌握住,并且把这种幸福传承下去,才是责任所在。”
谈到如今的中日关系,焦老也有着自己理解。“德国的当政者取得一定的同情,根本原因就是与法西斯主义划清界限。而我们的近邻日本无法与军国主义划清界限,与历史事实背道而驰。”老人表示对此无法释怀。
“我们并不是寻找仇恨点,我们需要站在历史正确的方向。不忘历史,振兴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