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男高音张建一独家回忆与周小燕35年的师生情

廖昌永张建一与恩师周小燕。

1999年张辉陪周小燕在西湖的合影。

周小燕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演唱。

时报讯 昨天凌晨，中国近现代声乐教育奠基人之一、上海音乐学院终身教授、被誉为“中国之莺”的周小燕在上海瑞金医院病逝，享年99岁。在她长达近一个世纪的音乐人生中，她曾是1937年在长江边含泪唱响《长城谣》的20岁小姑娘，也是在巴黎舞台上用中西合璧方式演唱《紫竹调》《红豆词》的“中国之莺”，她更是根植故土培育了无数音乐英才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育家。在圈内，这位杰出女性还被大家冠以“周先生”的尊称。不仅仅因为她的才学，更重要的是周先生的品德。有人说原本“小燕”是多么普通的一个名字，可是用在有的人身上，就真的不一样了。春来燕飞去，周小燕真正配得起“德艺双馨”这个词。

周小燕跟浙江有很多交集。她曾在浙江举办过师生演唱会，开过公开课，更曾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声乐人才。现为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外聘教授的张建一，是从杭州歌舞团走向世界的著名歌剧表演艺术家，而他，正是周小燕最为得意的学生之一。昨晚，张建一独家接受了时报记者的专访，回忆起与周先生师生情的35年，张建一显得有些哽咽。在他眼中，这位中国声乐界的泰斗级人物，不仅爱美也是个会丢三落四的可爱老太太，更是一位为中国歌剧事业默默耕耘数十载的良师。

尊重他人

是她最宝贵的品质

“我们和周先生的子女、妹妹、保姆建立了一个微信群，随时交流老太太的状况。群名叫‘待燕归巢’，就是希望周先生能够安康长乐。”今年春节，张建一和太太也和往年一样，在上海跟周小燕一起过年。“老师知道我喜欢喝酒，每次都把她珍藏的好酒拿给我喝。”35年来的师生情，已经让张建一与周小燕的关系如师如母。

回想自己当年拜周小燕为师，张建一表示老太太身上最大的人格魅力就是对人非常尊重。在1978年考入杭州歌舞团之前，张建一原本是湖州玻璃厂的一名司炉工。在杭歌工作的3年期间，基础的薄弱让他非常想去上海音乐学院进修。“当时我爱人的老师，正是周先生回国后收的第一个学生李家尧。李老师在听完我的演唱之后，就写了一个纸条，让我去上海找他的老师周小燕。”就这样，张建一忐忑地叩开了周小燕家的大门。“你想她那时名声那么大，我心里一直很紧张。结果一看是个非常和气的老太太，她一点也没介意我的出身，一听我声音条件非常好，就鼓励我说，如果考不上上海音乐学院，我就收你为私人学生。”

和周小燕师生的35年，张建一说从来没看到先生与其他人红过脸吵过架。“即便我们做了错事，她顶多就是不说话。”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周小燕从来不卖弄她的权威。“有一年上海音乐学院招生，负责招考的是她学生廖昌永，当他发现有个落榜学生也是先生的弟子，担心她会不会生气就来找我商量。我想按照先生的脾气绝对不会生气，就叫他如实说。果然，周先生听完学生落榜的消息之后依然笑眯眯地说：看来我给他辅导得还不够，还得再加把劲。先生的这种品质，实在太难得了。”

学到老教到老

一生都在关心原创歌剧

99岁的周小燕依然不服老。老，对她这个永远有梦、永远想飞的女人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她每天练气功，每天教学生。去年5月，她被查出癌症晚期，我们和她子女商量后决定隐瞒老师的病情。老太太刚住院时精神好得不行，天天问什么时候出院，嚷着还要再教几个学生。”张建一说。周小燕有个学生，曾自称是她的“关门弟子”。周小燕后来对他说：“谁跟你说我关门了？”“那你什么时候关门？”周先生一字一句地回答：“盖棺的时候关门！”

在张建一眼中，周小燕就是个既爱美又好学的老太太。“她很讲究礼仪。我们跟她这么熟了，住院期间，她也一定要梳好头发，装好假牙，戴上眼镜，很精神地见我们。”周小燕不仅精通英文、法文，还能用德语、意大利语与人交流,“当年我们去维也纳参加声乐比赛时，她既是老师，又是领队。”1997年张建一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演出，请周小燕去看，老太太就跟他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去纽约的公共图书馆看那些珍贵的音乐视频资料，二就是去当地的音乐书店买谱子。“整整好几个小时，她就在书店里不停地查这个查那个，简直就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

就算在住院期间，周小燕还是不忘中国的歌剧事业。“老师建立周小燕歌剧艺术中心，就是为了再多培养几个学生。她一直提倡中国要有自己的原创歌剧，而不是一味地模仿那些西方歌剧。那些只是模仿，而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去年年底，在第16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期间，周小燕还坚持拖着病体参加了歌剧艺术中心原创歌剧《一江春水》的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她还兴致勃勃地表示：“尽管我已经90多岁了，但我的艺术生涯刚踢完足球的上半场，我还要和中国的优秀歌剧艺术团队去踢下半场。”

与杭州的缘分

曾带病救场杭州音乐会

与周小燕相识15年的浙江鸿艺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总经理张辉，昨天凌晨也在朋友圈发微信哀悼这位声乐泰斗。张辉向记者透露，“我记得非常清楚，1999年12月20日澳门回归日，我在杭州连做两场周小燕老师的师生音乐会。一场是在浙江音乐厅，一场是在浙江大学玉泉校区的体育馆，其间周先生还在浙江音乐厅办了一场公开的讲座，当时浙江省的音乐爱好者几乎全来了。”

说起来，那次的杭州之行还是一波三折。“之前行程全部排好了，音乐会的前一天，我记得我还在杭州的皇冠大酒店举办招待酒会，当时省里领导和全省媒体全都邀请了。”结果非常不巧的是，之前一直答应要来的周小燕，却在陪廖昌永去四川举办个唱时，身体出现了小中风。“虽然针灸治疗已经在恢复期，但当时不论是上海的领导和家人都不让她来杭州。我只能最后一搏，连夜开车去上海请她了。”张辉回忆，那时杭州到上海开车还要四五个小时，他到上海音乐学院已经是午夜了，就在学校招待所窝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捧着鲜花去先生家请她。老太太看到我的诚意，很仗义地就决定来杭州了。”

就这样，周小燕不仅成功地在杭州举办了两场师生音乐会，其间还开了一个公益的讲座。浙江歌舞剧院副院长、我省知名男高音歌唱家严圣民还在那次讲座中上台唱歌做示范。“其实1996年我就因为要参加文化部主办的三新歌手大赛而去周先生琴房学习过。”严圣民说，当时在他老师，也是上海音乐学院教授的引荐下，他跟着周小燕学了三堂一对一的课。“先生上课很认真，连钢琴伴奏也准备好，她不会批评你，而是很直接地告诉你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仅仅三堂课，我就受益匪浅。”后来，严圣民顺利拿下了那次大赛的冠军，周小燕也很高兴。没想到3年之后的那次讲座，周小燕点名严圣民上台做示范。“我还是很紧张，毕竟在家门口接受权威的点评。没想到周先生很会鼓励人，先是带头鼓掌，给我增加了很大的信心。她真的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老师。”严圣民感怀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