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落,见物见人见生活
建筑学家楼庆西说,保护古村落,比保护故宫还难。难在历史的脉络难寻,难在让古建筑宜居,难在让古村落真正活起来。但这样难的事情,浙江省已经做了4年。
6月3日,浙江全省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工作现场会在台州黄岩区召开。4年前,浙江省全面开展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工作,先后启动172个历史文化村落重点村和868个历史文化村落一般村的保护利用工作,修复古建筑3000余幢、古道212公里,拆除风貌冲突的违法建(构)筑物32万多平方米。现今,古村落越来越有生气。
2016年是浙江省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承上启下的关键年,全省古村落第一批重点村要开启科学利用的大幕,第二批重点村要收官,第三、第四批重点村要继续按时按序推进,需要重点回答3个问题:如何再现古村落文化内涵,如何合理利用古村落资源,如何建立长效机制?
千村一面
是困境不是危言
古村落保护利用,从规划到修缮开发,再到进入大众视野,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是急不来的。时机不到,宁可搁置。”浙江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规划师郑卫认为,让古村落保护精一点、细一点,首先需要从规划开始慢一点。
在目前的实际工作中,将城市规划、美丽乡村精品村规划套用到历史文化村落规划的现象时有所见。规划设计师随意拼凑出的“万金油”式古村落规划,最终将导致“千村一面”的后果。
早在全面开展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之初,浙江省就在《关于加强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的若干意见》中,将历史文化村落分为“古建筑村落”“自然生态村落”和“民俗风情村落”3种主要类型。将古村落分门别类,有助于各村落因地制宜,根据村庄不同类型特点采取不同的保护利用方式。
将古村落规划做精做细,需要改变程序化的规划设计模式。浙江省也在探索灵活的古村落保护时间、标准机制,鼓励规划设计师沉下去,探索村庄的个性。
“半月烟居半月山,松篁荫翳抱东环”,位于庆元县举水乡的月山村,是一个“自然生态村落”。但最近数十年的村庄建设,导致大部分古民居遭到破坏。在深入调研月山村的情况后,规划设计师引入城市意象理论,着力修复“月宫意象”,将梯田、松竹、科举文化等融入其中。村中后门山形如半月,村前举溪曲似银钩,村庄坐落其间,如同山环水抱的一轮明月。
有了规划,落地实施也极为重要。有的地方仅将规划方案当作申报文本,具体实施时却搁置不用。或是在具体施工时,出现工艺不精和质量粗糙等问题。“必须将规划的管控作用发挥出来。”郑卫说,规划实施需要多任务种配合、多部门协调。
古村利用
不功利性地打算盘
古村落保护利用,出发点在何处?绝不是把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拿来变现,也绝不能功利性地打算盘。
积极培育村庄产业经济活力,是浙江成功实践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的重要经验。但当前,一些地方为了经济效益,把原有村民通过拆迁、搬迁、置换的途径全部转移出去,对这种古村落保护利用模式需要引起警惕。正如同济大学教授杨贵庆所说,这是城市开发模式对于乡村文化资源的“入侵”,最终损害的是乡村的肌理。
2014年底,几度沧桑的黄岩北洋镇潮济老街重新开街,在适度保持村庄风貌格局的前提下,对基础设施、建筑内部使用功能加以改造,以满足现代生活的需要。老街两侧民房大多商住结合,临街为店面,后面是厨房等,二楼是卧室、客厅。
60岁的蔡莫杰重拾手艺,在老街卖起了棕棚床﹔屠文君开了家叫“老屠油漆”的店,生意不错。平水庙里,传来戏曲咿呀声,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台下,聚精会神听戏。在这里,历史文化村落首先是“活着”的人居环境。生活在其中的村民与来来往往的游客一起再现了昔日繁华。
在充分保护的基础上,合理开发利用是维持古村落生命力的手段,但单一追求旅游开发的现象也需要注意。现代农林业、休闲养老业、教育文化产业都可以作为浙江省历史文化村落的产业来规划。不少地方也在探索旅游业的个性和特色。缙云河阳村将圭二公祠、虚竹公祠用于展示教育、重现传统作坊等。天台张思村在几幢古民居里建起农耕主题大院、民俗主题大院。
古村落保护利用需要探索多种模式,要防止旅游过热、商业味过浓,在保持原汁原味的乡土气息的同时,也要为村民带来一定的收益。安居乐业的古村落,才能见物、见人、见生活。
古村保护
非毕其功于一役
如果把历史文化村落看成一个有机的生命体,那么更新是其必然现象。古村落的保护修复也不是“毕其功于一役”。
对于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长期投入存在资金缺口依然是困难所在。许多古村落位置偏远、资金欠缺,但历史建筑修复、传统技艺复兴都需要大量资金投入。重点村700万元、一般村300万元或30万元的标准,对于古村落整体保护利用需求来说,是杯水车薪。然而,公共财政不可能包揽一切。
因此,浙江农林大学教授王景新呼吁,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亟需多元投入机制,调动社会组织和村庄内生动力,建立长效投入和管护模式,“村民对自己居住的村庄有天然的感情,他们对自己投入的事业是关心的。”
兰溪市的诸葛八卦村,是浙江省上千古村落中的一个典型。村内有明清古建筑200多幢,如何保护好这些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呢?诸葛村两委认识到,保护古建筑,最为关键的是当地村民,首先要让他们有保护意识。
因此,村里把毁坏文物的处罚措施写进了村规民约,规定“如有毁坏或破坏文物行为的农户,村民委员会将中止该户的一切福利待遇”。这项村规施行后效果显著,不仅不破坏,村民还自发捐款筹措资金用于保护文物建筑。古老的建筑群、优雅的生态环境、古朴的村风民俗,吸引了各地游客纷至沓来。
与诸葛村相同,在全省各地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实践的第一线,社会组织和村民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力量。如三门东屏村引入社会资金3000万元,用于古村保护。庆元月山村村民自筹4000多万元用于民房自修、民宿开发。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最能体现我们传统乡土文化的地方,仍然是遍布乡野的古村落。古村落,是乡愁﹔那里的故事,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