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模殷玉珍的新梦想
夜色沉沉,屋子里漆黑一团。躺在炕上的殷玉珍睁开了双眼,时针指向凌晨两点半。30年来形成的春秋栽树时节每天凌晨3点左右早起的习惯,到时就会叫醒她。那天是春季栽树的最后一天,她比往常起得更早。
打开灯,快速洗漱,穿上她喜欢的红色外套。丈夫白万祥默默地收拾停当。3点许,两人出门。目光越过影影绰绰的几排房子,四周的树林黑黢黢的一片。
夫妻俩和家人在厨房里淘米、熬粥、做菜,给雇来栽树的80余名村民做庆祝完工的油炸糕。吃过早饭,7点许,满载樟子松苗的货车向5公里外的东北方向驶去。早年春秋种树季节,夫妻俩每天背着几十斤重的苗条,在沙地里跋涉,留下无数的足迹。这情景仿佛还在昨天。
朝阳万丈,绿色的层林高低连绵,似一块碧绿的翡翠镶嵌在毛乌素沙地的南缘。小鸟发出清亮的叫声,展翅高飞。一只野兔突然从草丛中窜出,跳跃着消失在密林中。殷玉珍的眼眶湿润了:1985年,她从陕西靖边县嫁到内蒙古乌审旗无定河镇萨拉乌苏村,第一次站在几十米高的沙丘上,放眼四望,一片沙海,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正如那凄苦的信天游所唱:坐在沙梁望娘家,咋就把我往这里嫁。
一连数日忙着栽树,不知果园咋样?殷玉珍给丈夫交待着,自己拐到果园里看看。进入新世纪,殷玉珍就在这片地上琢磨开来——绿起来了怎么富起来?2002年开始栽桃树,2005年开始栽樟子松,治沙一定能够致富,要把家乡井背塘建成“美丽富饶的绿色庄园”。这就是她的新梦想。
偌大的果园坐落在房子西面两百米外,一阵青涩的香味飘浮在空气中,沁人肺腑。六月桃、七月桃怒放着粉红色的花朵,杏树挂满了绿茵茵的小青果。谷子苗条的身姿,在风中摇摆舞蹈。一垄垄平整好的香瓜地、西瓜地等待着播种。
几百亩瓜果杂粮全是有机种植,不施化肥农药,肥料用的是羊粪和牛粪。果园东南面百米外一片林子中间,500多只羊在圈里吃草、打闹、哞叫。牛圈暂时空了,今年春天,殷玉珍把30多头牛全卖了,用来买树苗。
时令进入阳历5月底,这是今年春季栽树的最后期限,殷玉珍抓紧把最后一批2000多株樟子松苗栽进沙里。她双手握住铁锹,向沙里一插,20多锹下去,一个直径2尺、深2尺许的坑就挖好了。接着把一米多高的樟子松苗放进去,回填沙土,再用脚把土踩实,提上一大桶水顶头浇上。树扎在土里、喝上水,抖擞着身姿,在风中摇曳。殷玉珍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松针,投注着慈爱的目光。
松树是常青树,在北方冬天的严寒风雪中,依然身姿挺拔。松针青翠,耐旱、抗虫、寿命长,水多即快长,雨少则慢长,比耗水、寿短的杨树胜出许多。从不懂树到逐渐懂得科学种树,殷玉珍2005年以来每年几万、十几万株栽种油松、樟子松。她“喜欢松树的精神,喜爱松树的常青”。
连挖5个坑,殷玉珍累了。抹一把脸上的汗,捋一捋脑后的大黑辫,感叹:“岁数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扶锹远望,四野葱茏。那时风沙作害她,在她新婚之夜吼叫着,第二天早晨把她的门给堵住了,倔犟的她发誓:“我宁可种树累死,也不能让风沙欺负死。”从此,这个不服风沙、不服命运的农家女子和沙子较上了劲。
她爬坡越梁,背苗担水,右手拿钢钎,左手握树苗,插一个孔,栽一棵苗。她披星戴月,头顶酷暑,脚踩烫沙。无数次,她爬坡摔倒,被狂风吹倒,劳累后跌倒。栽下的苗被风刮倒,活下的树被沙埋掉。她痛哭过,伤心过,唯一没有绝望过。沉默寡言如树桩一样的丈夫,对好胜的婆姨言听计从。30多年里,用过4根钢钎,用得最多的一根钢钎生生磨短尺余。一年穿破10多双鞋,铁锹、镐头、树剪用坏了一把又一把。怀孕挺着肚子仍在栽树,早产一子,流产一子……那日子真难!
6万多亩沙地就这么绿起来了。桀骜不驯的沙丘被殷玉珍渐渐驯服了,铺开绿色的地毯,奏起绿色的交响。那一天,殷玉珍走在林荫道上,夕阳余晖,入照深林,光影斑驳,如梦如幻。
日上头顶,松树散发出特有的清香。殷玉珍喝一口水,和衣躺在沙梁上打一个盹,醒来接着栽树。殷玉珍喜欢绿树和沙土的气息,就像她喜欢睡土炕,爱吃农家菜一样。即使头戴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治沙标兵等多顶桂冠,她始终保持着农家女朴素、勤劳、厚道的品质。
汗水浸透在沙地里,沙地以逐年增收的果实回报殷玉珍。有机瓜果、杂粮优质优价,供不应求;种植养殖近两年每年收入七八十万元,蕴藏的财富从绿色的林海里如不竭的泉水涓涓流淌。
晚霞把西边的天空染得一片火红,风止树静,鸟雀归巢,几排砖瓦房掩映在层林深处。殷玉珍和丈夫、家人走进家门,井背塘沉浸在安详宁静的夜色中。(记者 李仁虎 任会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