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费一分钟一个字 这是茅威涛的10分钟
中午11点39分。离下午一场名为“白日梦”的朗读会,还有将近5个小时,茅威涛坐在杭州的家里,已经开始化妆。
10月27日,第六届乌镇戏剧节进行到尾声,史航经常会邀请好友参加他策划主持的朗颂会,今年在乌镇戏剧节也得以延续,名为“白日梦”。下午4点半,第三场开始,赖声川、郭涛、刘恒、李玉、李博一一登台,每个人都有10分钟左右的时间。电影《观音山》的导演李玉读了王朔的《我讨厌的词》,赖声川选了自己的书《赖声川创意学》第145页,编剧刘恒念了自己的作品《狗日的粮食》。
前一天,史航就在微博透出口风,这个沙龙上,“还有朋友保密”——茅威涛就是史航秘密邀请的朋友。
“有请我们亲爱的桐乡女子,茅威涛女士。”傍晚5点52分,茅威涛最后一个上场。
丰子恺、梅兰芳
她懂得1947年的那次相见
这些年,在乌镇戏剧节上,我们看到了世界戏剧最前沿的作品,但关于中国传统戏曲的展现,并不多。
作为一名戏曲演员,不化妆,不穿戏服,是无法站上舞台的。这个朗读会,每位朗读者只有10分钟,对茅威涛来说,它依旧是一次特别的舞台体验,不能浪费每一分钟,每一个字。
她要读的是丰子恺写的一篇文章《访梅兰芳》。这篇文章很有意思,没有出现在《缘缘堂随笔》中,而是刊登在1947年6月6日至9日的《申报·自由谈》上。
为什么选这篇?“梨园里有句话叫‘乾旦坤生’,我与梅先生,一个是越剧女小生,一个是京剧男旦。我又与丰子恺先生是同乡,他写下这篇文章时,梅先生56岁,我今年也56岁,所以我觉得冥冥之中有种缘分在。”茅威涛说。
很少有女艺术家敢在一个公众场合,敢于暴露自己的年纪。茅威涛却敢。她还讲到了丰子恺和弘一法师的故事。
“当李叔同成为弘一法师时,社会上一片哗然,猜测他为什么要出家。当时,丰子恺写了一篇文章,大意是,人生就是一个三层楼,有的人住在一楼,为了温饱,有的人住在二楼,为了艺术、精神。弘一法师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满足于二层楼,于是爬上三楼去,那里是哲学和宗教。”
“知师莫如徒啊!”茅威涛感叹了一下,“那么,丰子恺先生作为粉丝,作为戏迷,现在叫爱豆,他眼里的爱豆是怎么样的呢?”她念起了《访梅兰芳》。
拼音、马鞭、妆容
她不容自己有一点误差
时间再拨回昨天中午,茅威涛的梳妆台,放着一纸稿子,她对《访梅兰芳》做了一个删减版,怕读错的字,都一一注了拼音。
“无常迅速,人寿几何,不知梅郎有否重上氍毹之日,我生有否重来听赏之福!”《访梅兰芳》里有个词“氍毹”,原意是“地毯”,古代演戏地上多铺地毯,所以也用“氍毹”代指舞台。
作为梨园中人,茅威涛对“氍毹”一点不陌生,过去也用过很多次,但她还是标注了出来。怕拼音不准确,她还在拼音旁写下了中文谐音“渠书”。
梳妆台前,三面专业化妆镜环绕着她。茅威涛年轻的时候,要照无数次镜子,有时候还会对着镜子“自恋”一番:我为什么那么帅?镜子旁边,一条马鞭,工工整整地放在架子上,这是茅威涛要带去朗读会的秘密武器,行话叫“马趟子”。
“刚才在朗读中,丰子恺谈到京剧的精妙之处,“骑马只要拿一根鞭子,开门只要装一个手势”。我想借这个机会,给大家表演示范一下。
为了短短的2分钟演示,她在前一天晚上专门请教了浙江京剧团王小军老师的先生、工武生的朱老师。朱老师恰巧参加完同学会,深更半夜录好视频发过来,“不能让茅毛做出来的活儿不漂亮。”
茅威涛是小生,表演不需要马鞭,作为小时候坐科时的基本功,她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碰马鞭了,“不能有一点误差。”
她用一根马鞭,表演了上马,下马,又用帅气小生的方式,表演了开门,关门。
史航若有所思:“茅老师拿着马鞭给我们表演了上马登程,特别令人难忘。明天戏剧节就要结束了,我们每个人都要上马登程。但世界是圆的,希望我们还能重逢,在乌镇的街道上,在我们都喜爱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