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的音乐理论与技法同样可以走向世界
看了《光明日报》8月7日9版刊发的《表演艺术家于魁智、李胜素等认为:“中国京剧完全可以走向世界”》一文后,我按捺不住久已想说的话:不仅京剧的剧目演出可以走向世界,其音乐中的一整套理论体系与技法同样要走向世界。
中国京剧源远流长,有众多世所公认的经典剧目,如《搜孤救孤》《将相和》《宇宙锋》《霸王别姬》《失空斩》《玉堂春》《四郎探母》等;有为世人所称赞的表演艺术家,如四大名旦梅、尚、程、荀,前四大须生余、马、言、高与后四大须生余、马、言、谭(后演变为马、谭、杨、奚),四小名旦李世芳、张君秋、毛世来、宋德珠,直至今天仍在不断涌现具有承前启后创新精神的新一代艺术家。一些经典剧目,全剧结构缜密、成熟、完整、完美,剧本立意深邃令人深思,表演手段唱、念、做、打样样精湛,一些唱段独具魅力、广为流传。如果没有系统理论作为导向和奠基,是不可能达到这样辉煌的地步的。
与西方歌剧音乐相比,京剧音乐理论体系有其独立性。
京剧的总体结构原则为“程式性”,表现为京剧音乐主要是用西皮腔与二黄腔来构成,锣鼓点与牌子曲则是在已成型和已确定的几十种中选用。西方歌剧音乐则表现为“个体性”,作曲家根据自己对剧本的理解、个人的创作理念、在音乐风格与技法等方面的择用创作而成。
在全剧音乐“核心素材”的运用上,京剧音乐的基本模式是西皮腔与二黄腔在唱词、唱腔、过门均具有规范性的基础上相互结合。它是京剧中不同行当、京剧音乐中不同板式唱腔的构成、变化、展开的依据。西方歌剧音乐中的主题、动机等是在音高、节奏、多声、结构、织体等各方面不拘一格地作为全剧音乐或塑造某一角色音乐形象的核心因素。
在展开手法上,京剧音乐用“板式变化”及多种线性思维结合的手法达到其音乐戏剧性的展开。而西方歌剧音乐则是在音高、节奏、多声、结构、织体等方面予以变化、发展,以多个不同音乐形象同时立体展现达到其音乐戏剧化的目的。
京剧音乐的结构原则为“循序渐进”,在逐渐变化中求得其结构既有起伏又达到完美的地步。这与其剧本“线性”原则的写法、音乐“程式化”原则互为关联。而西方歌剧音乐的结构原则主要为“对比并置”与“三部性”原则,这与其剧本“点性”原则写法,以及音乐的个性化写法互相呼应。
探索、研究音乐中的系统理论与技法是对我们民族传统音乐精髓的寻求。在中国戏曲日新月异的创新中,“继承”是基础,“借鉴”是必然,创新并非是为了达到某些表面效果而不适宜地添加一些似是而非的表现形式。
京剧音乐中的系统理论与技法也是我们其他音乐体裁创作的“根”。因袭传统向前推进是事物发展的规律。至于“技法”绝不仅是技术问题,它与一个国家、民族的人文、地理状况、哲学理念等一脉相承。西方音乐中的序列音乐技法、计算性音乐技法的出现绝非偶然。我们民族的“板式变化”发展原则、“起承转合”的结构原则等是几百年来多少代人实践、提炼、积累的硕果。中西结合、中西互为借鉴是必然的现象,但“根”还是我们的民族文化,这样的创作才能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
概而言之,读罢贵报《“中国京剧完全可以走向世界”》一文后,我这位长期从事音乐理论研究的老音乐工作者,特别想借助贵报的影响力向广大读者、音乐同行及相关领导部门呼吁:虽然西方音乐的理论体系已经形成,绝大部分已有科学论据,但我们中国传统音乐中也一样有自己的音乐理论体系,从对京剧音乐的分析中可见一斑。它绝不仅是“口传心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它需要更多力量从更多方面梳理、提炼、总结。我个人深信:中华民族的音乐理论体系与技法,必将会成为一颗闪亮的恒星屹立于世界音乐舞台!(作者为中国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