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已逝 余光中杭州女婿的“归人”往事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上个世纪70年代,余光中以这首“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的《乡愁》,一夜间令千万大陆读者倾倒。斯人已逝,昨日,当余光中先生在台湾去世的消息刷爆朋友圈时,这位杭州女婿的“归人”往事,也被深爱他的人再度提起。
5年前偕夫人来杭度过85岁生日
余光中与杭州是有缘分的。
“我夫人是在杭州出生的,我的岳父曾经在浙江大学当教授,是园艺系的主任。所以,我带着我的夫人一起来浙大,她是寻根之旅,我是履新之旅。”余光中说自己小时候来过杭州,妻子范我存出生在杭州,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不是客人,算是“归人”。
5年前,就在杭州的运河畔,老先生在此度过了85岁生日。昨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诗人舒羽还记忆犹新:“想到2012年重阳节,也就是余先生生日期间,在舒羽咖啡度过生日之后,我又开车,带他们去桐庐严子陵钓台看风景,长兴太湖会诗友,又转去沈园、鲁迅故居和咸亨酒店……游荡了十余日才返回台湾,所有的回忆在今天接到媒体电话的一瞬布满整个屋子。”
当时在杭州,余光中还见到了未曾谋面的老同学高醒华。两人同龄,又是同一年进入金陵大学读书,余光中当时读的英语,高醒华读的哲学。余光中曾经在为人写的一篇序文《西子湖到西子湾》中说,“下次再去杭州,醒华当为我抚琴。”听老同学抚一曲古琴,可以说是余老的一个愿望。
20年来从未间断与浙江文艺的合作
听到余光中去世的消息,浙江文艺出版社原总编辑邹亮很是悲痛。在过去的20年里,老先生的《余光中散文》在浙江文艺出版社一共推出了四个版本,历经了三任编辑。“一般一位作家与一个出版社的合作到期了,往往便不再续约。但余老先生,整整20年从未中断过与我们出版社的合作。”
邹亮回忆,余光中与浙江文艺结缘是在1996年,当时余老还在高雄的中山大学当教授,找上他的是一名叫汪逸方的编辑。“隔了一年,第一版的《余光中散文》便出炉了,在大陆我们是最早出《余光中散文》精选本的。”邹亮告诉记者,后来一共出了四个版本的《余光中散文》,“有16开的,有32开的,每个时间段都会不一样。”
“余光中是很喜欢来杭州的,每一次来,浙江文艺出版社的几个编辑都会与老先生见见面,一起吃个饭。”邹亮说,第一次见余光中是2003年,在新新饭店。“给我的印象就是谦谦君子,说话慢条斯理。”当时有个人非常想要老先生手写的《乡愁》。“余先生还没吃完饭呢,当着我们的面就拿来纸笔写给他了。真的非常谦和。”
又过了几年,余光中再一次来杭。“这次是2013年,在杨公堤旁边的金溪山庄。老先生还特意问起了一起合作过的3位编辑,亲切地称‘三芳’——第一位编辑汪逸芳、第二位叶晓芳,现在这位冯静芳。”也是在这次的聚会上,余光中还给浙江文艺出版社提前写了30周年庆的题词——“文艺重镇,三十有成”,后来被印在出版社纪念册上了。
●纪念活动
本周日晚7:30时报携手纯真年代书吧举办余光中诗歌朗诵会
2006年,朱锦绣向余光中赠送浙江卫视专题片《守望纯真年代》。
2014年,朱锦绣和余光中在厦大海外华文女作家双年会上的合影。
作为与余光中同为厦门大学外语系的校友,纯真年代书吧的女主人朱锦绣昨日给时报记者打来电话,想在本周日晚7:30,为这位老校友举办一场纪念他的诗歌朗诵会。
“我见到老先生是在2006年厦大85周年校庆上,余光中先生跟我都应邀参加外文系的聚会。”朱锦绣回忆说,2014年,厦大海外华语女作家双年会上,朱锦绣再次坐在了余光中边上。“当时主持人让老先生上去朗诵一首诗,没想到他很有气势地站起来说,我念三首!我还录了视频,非常感人的一段。当时席慕容也在,在谈到乡愁时她还泪流满面。这些视频我都有保存。”
在周日的朗诵会上,朱锦绣表示想首次公布余光中先生当年诗歌朗诵的视频,“我想让他在最江南的西湖上空聆听我们深情的朗诵。”
●评论
余光中:诗情与记忆都比铁路更漫长
□海飞
2017年12月14日,杭州落雨。有消息说,余光中先生离世。
这个下午,我在温暖如春的空调房听罗大佑的《乡愁四韵》,那歌词是余光中的一首诗。特别喜欢的是其中的一句: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
现在,在这样的安静与芬芳里,请允许我进入像铁轨一样绵长的记忆。
1989年一个普通的春天,我出门当兵,也开始读诗,当然读到了余光中先生的《乡愁》,也读到了郑愁予的《错误》。我像一名军旅诗人一样,迷恋着邮票与马蹄,在异乡的月光下矫揉造作地炮制着我澎湃得一塌糊涂的乡愁与诗情。现在想来,那样的心情冲动而美好,像一汪隐秘的山泉。
余光中先生主演了他的人生,左手散文,右手诗歌,把日子过得诗情而文艺,手执61年的妻子之手,终于松开。松开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凡事开头难,松开也难。
我想余光中是喜欢着火车的。余光中说他读过、写过、译过相当多的抒写火车的诗,他最喜欢的是土耳其诗人塔朗吉的这一首。当然余光中也写过散文《记忆像铁路一样长》,他说他童年生活在四川,没有一寸铁路……这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我十分庆幸我在我的童年,无比热烈地和黑灰色的棚车、绿皮火车有过那么多的交集。我最熟悉的铁路,是从诸暨至上海。我十分热爱的是铁道上的信号灯,特别是在雨中发出扑朔迷离的光,这样的镜头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我的脑海,无法拔去。
现在,铁道上疯了一样奔跑着的是白色的高速火车,那不叫火车,而是一种低空飞行的飞机。它已经不是乡愁的组成部分,乡愁的组成部分是黑亮的钢轨和咣当咣当的火车行进的声音,是呼啸着一头撞进黑夜,黎明,激荡的春风,以及玉树临风的雪天雪地时,那坚硬巨大而且喷着白色热气的火车头。
余光中出身于书香世家,读书人家生长起来的孩子,终归是不一样的,敦稳有礼,所有的学识写在身体哪怕最微小的举动言行里。和民国年间许多普通的爱情一样,他娶了一个叫范我存的表妹。那时候青春年少,十七岁的他遭遇十四岁的表妹,那种情感单纯而美好,像一朵阳光下还未被采摘的棉花,温暖而妥帖。我特别喜欢范我存的名字,这三个字是一种奇怪的组合,没有原因。
余光中先生数次到过杭州。我无幸见过这位诗坛的高人,但我晓得,1966年他正当壮年,曾经写下了“当我死时,祭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的诗句。那么此刻,在办公室里望着一湾敲窗的冷雨,在雾气深重的玻璃上写下余光中的名字,这大约也算是对一名诗人的祭奠。
原标题: 乡愁已逝 余光中杭州女婿的“归人”往事 作者:见习记者 王亚琪 网络编辑:丁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