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局中局》导演构思:社会众生相貌的缩影
凡尘种种三更梦,世事纷繁一局棋。
光线昏暗的小屋,方寸大的麻将桌,各怀鬼胎的五个人,沙发下隐约露出的半条胳膊,空气中暗暗浮动的诡谲气息。导演将故事安置在这样一个看似普通又极其压抑的环境里,使得这场麻将游戏充满了看点。“麻将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之一,它把事情都放在台面上,却把人性的东西藏在后面,非常有意思。”导演李明航这样解释自己的处女作选题。不同身份不同需求的人,以自己的秘密为赌注,为了各自的生计、欲望、理想围坐在这个狭小空间里使出浑身解数小心翼翼的博弈。于是,一场精彩好戏便拉开了帷幕。
当外国友人遇上中国国粹,中外文化在牌桌上正面碰撞产生的喜剧性无疑成为本片最大亮点,而为了美女傻傻被骗甘愿挨宰的老外也带来了不少笑料。中外文化之间确实存在着巨大差异,深知这一点的王言于是哄女友联合做套来捞老外的钱,就连老莫也欺负他不懂中国文化胡诌出一套麻将规则。在这种意味明显的嘲讽下,中国人几百年来潜在的过分看重自己而轻视外来文化的优越心理暴露无遗。片中的老外被塑造成一个呆傻好色好欺负的形象,归根结底还是源于部分国人潜意识里存在的自以为是,而老外幡然醒悟后及时报警也给了愚弄他的人一个有力的回击,让矛盾在摩擦中火花四射。能够有趣的抓住和表现出两种不同文明碰撞时视角之间差异带来的戏剧性喜剧性,是影片的成功之处。
错综复杂关系中的利益纠葛让每个人的欲求都在牌桌前暴露无遗。保姆一心想抓住女主人不在家的机会和老刘偷情,老刘生怕杀妻的秘密被众人知道,老莫一心想让王言买下自己的产品,王言一心想榨光老外的钱,老外一心爱美女,美女在情感理智道德之间徘徊不定。六个人的关系好比一条生物链,每个人都想捂住自己的秘密而同时从别人那里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搞笑而复杂的关系中,所有矛盾都顺理成章的爆发出来,所有人的形象都被生动立体的塑造出来。敢爱敢恨内心贪婪的小保姆,利欲熏心封建迷信的迷失青年,为达业绩不择手段的推销员,充满秘密唯恐人知的老刘,在利益与情感中摇摆不定的美女……麻将桌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社会小人物在生活浮沉中的嘴脸,折射出底层人物为了生活苦苦挣扎博弈的缩影,写实又嘲讽,是典型的黑色幽默,引发了观众共鸣。
黑色幽默,社会众生相貌的缩影
好故事不需要过多的阐释和描述,有时候,一个沉默无言的镜头比千言万语更加管用。
特写在表现每个人面部表情的同时,也充分暴露了几个人的小心思。飘忽的双眼,额头的汗珠,蹙起的眉头,抿紧的双唇。秘密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一览无遗的展现给观众,而因此营造出的神秘气氛更加调动了观众的好奇心。
带有宿命意义的俯拍将一方麻将桌和四人同时收入画面,上帝视角仿佛是在向观众透露,冥冥之中几个人的秘密已被尽收眼底,结局也早已注定,而几个人只不过是在被无形的手一步步推动着走向未知方向。
从牌桌上到牌桌下的移镜头用的极妙。老外的手不停的在Cindy大腿上乱摸,王言和Cindy在桌上认真打牌在桌下双脚厮磨让观众一下子就会心的读懂了这有趣的人物关系,而这也恰恰体现了牌局里被人为设的局。这种观众知而剧中人不知的秘密充分调动了观众情绪,让故事情节的发展更加刺激有趣。
表现老刘时多用中景,使老刘和沙发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中。常常这个画面是老刘侧头不安的表情,下个镜头便移向了沙发下露出的半截手臂。沙发底下的张莉是老刘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老刘一切惊慌局促的源头。将二者同置于一个画幅,加重了气氛中的恐怖和悬疑因素。
镜头语言,让画面自己讲好故事
在这间充满秘密的小屋里,老刘的心事成为推动故事发展的主线,因此而产生的非写实空间和物件细节带来的悬疑感变成一种诡谲的情绪弥漫在全片里。
盲目迷信黄历的王言对时辰,幸运色深信不疑。六点钟、牌桌方向、红内裤、黄抱枕、女友的粉裙子,一切有关输赢的细节都能撩拨起他敏感脆弱的神经。而这恰恰是其在时代背景下迷失自我缺失理想信仰的写照。
隐藏在窗帘后面的观音像具有最浓厚的封建色彩。正如国人所相信的,鬼神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对着观音像虔诚祈祷的几个人让影片里宗教和宿命的色彩更加鲜明。在老刘视角即非写实空间中多次臆想出的妻子鬼魂是让老刘坐立难安的心魔,让普通的麻将牌局蒙上了神秘诡异的色彩,营造出惊悚悬疑的气氛。
沙发下若隐若现的半截手臂、浴缸上的血、马桶里的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血,一切细节对于心事重重的老刘来说都是折磨和煎熬。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对于人物心理的描写十分精彩到位,将每个人的形象都刻画的淋漓尽致。小成本的电影也可以拥有大制作没有的精彩和独特,《局中局》就是新时代电影里杀出的一匹黑马。
这是个牌局,但又不仅仅只是个牌局。跳出麻将桌,我们透过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和利益纠葛看到的是整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生本就是一场博弈,我们都曾错误的妄想自己是坐拥生杀大权的操盘者,但最后发现真正的主宰者是上帝而每个人不过都只是牌局上的一颗棋子,一念之间已被推着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将人生当作赌注拿来博弈的人,多半都会输得血本无归。 ( 浙江传媒学院 韩静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