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中国田径洋务运动 东德党委书记变名教头
卡赫尼茨和卡拉卡以及体能师组成的教练铁三角(张正(微博)/摄)
就在男子标枪选手赵庆刚在世锦赛赛场上迎来自己本赛季第一场比赛之前，外教霍恩把他叫到身边进行着最后的技术指导。他明明知道赵庆刚的右肩在最近半年已经两度受伤，关节之间的严重撞击让他根本投不出亚运会上那么优秀的成绩，但依旧希望他能够在全世界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而像霍恩这样在中国田径队尽心尽力带领中国田径进步的外教还有很多。也许中国田径在国际大赛中金牌的数量依旧没能带来明显的增加，但近些年你一定会发现很多重点项目在成绩上发生的巨大进步。走出去请进来，这是中国在劣势项目上最喜欢使用的方式，而近些年中国田径的进步无疑离不开那些曾经在国际上享有很高荣誉的外教。
老卡家的地下室
老卡或许是中国田径最先认识的外教，他的原名叫做卡赫尼茨，因为跟中国田径已经打了快30年的交道，田径队都喜欢亲切地称呼他“老卡”。但是这三十年来，他却没学会多少中文。
铁饼德国外教“老卡”卡赫尼茨和体能师(张正/摄)
1986年应德国田协之邀，在世界铁饼届都享有很高声誉的老卡来到中国讲学，当时在郑州召开的投掷讲习班吸引了很多中国从事投掷的人。而中国田协当时就跟老卡提出能不能带一个中国的运动员到德国去训练。于是他就选上了张景龙(微博)，而很多年之后，张景龙也培养出了铁饼的世界冠军李艳凤(微博)，所以很多人都笑称老卡是李艳凤名正言顺的师爷。当时跟张景龙一起来到德国的还有李庆，就是现在张培萌的教练，所以老卡老说自己不仅对中国的田赛项目做出贡献，也对径赛项目做出了贡献。
老卡的家位于德国的迪堡县，距离法兰克福不远，是一个非常传统又安静的小城，而张景龙和李庆就住在老卡家中的地下室。给老卡当了20多年翻译的周老师说他们总是笑称老卡家的地下室风水太好，很多他当年收的徒弟在德国训练的时候都是住在地下室，从这个地下室走出的世界冠军络绎不绝，还包括非洲冠军、拉丁美洲冠军、美国冠军。如果有一天世界铁饼要建造一个博物馆，老卡家的地下室一定会作为一个展品被展出。老卡说他特别怀念张景龙、李庆住在他家地下室的那段日子，每天这两个人都会在他家厨房忙活，家里总是弥漫着中餐的香味，而那也是老卡家最热闹的日子。别看老卡身材高大，他却是德国一所大学的数学博士。在铁饼这样的项目上，有点儿数学基础似乎也能给出更科学的技术指导。不过，对于这一点，老卡本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上世纪90年代末，国际田联和德国田协再次派他来中国讲学，也续上了这份情谊。直到他退休的时候，爱徒张景龙提出让他到中国来执教。原本08年之前他就应该来中国，但因为那时身体不好做手术时感染了，直到2009年才能成行。而他也坚信，早几年来的话一定能够帮中国铁饼在北京奥运会上夺得一枚金牌。近几年女子铁饼中最优秀的中国选手无疑是大邱世锦赛冠军李艳凤。在老卡眼里，中国运动员天赋都不错，训练也很刻苦，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太会变通，所有的训练都是按照外教的要求一板一眼的完成，还不太会把这些消化成自己的东西，对于外教的依赖性太强。但李艳凤是个例外，对于教练的训练她总是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根据自己的需求不断进行修改和提升，这也是老卡认为她最终能够出成绩的原因。不过，他现在仍认为李艳凤成名有些晚，因为09年他刚刚接手铁饼队那一年正好是柏林田径世锦赛，李艳凤比赛那天所有的天气条件都非常好，但她因为心理压力还是没能投出理想的成绩。
对于这次世锦赛中国铁饼队的表现，老卡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队员还很年轻，可能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真正成长起来。不过，现在已经70多岁的他有可能在这个奥运周期之后就准备回德国颐养天年了，但他依然希望曾经留给中国铁饼的能够继续得到发展。
东德党委书记变铅球名教头
铅球队的外教克拉克跟老卡性格截然不同，尽管他们都同样来自德国，不过克拉克则是一个纯正的东德人。克拉克的家乡叫做新勃兰登堡，在柏林附近，比邻波兰。巩立姣(微博)说第一次听说新勃兰登堡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高大上，但其实那里跟传统的东德城市没什么区别，那里的人没什么丰富的业余生活，严谨古板。巩立姣形容克拉克是一个特别严谨的人，坐在车里看到别的司机强行并线或者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时候，总是会很不满地一直说“NO”，甚至看到小朋友不守规矩，也会“NO”个不停。
克拉克在为巩立姣规范动作(张正/摄)
克拉克笑称，在东西德没有合并之前，他的身份是党委书记，就是负责批准人入党和退党的。而他原来的身份是手球运动员，第一任妻子的父亲是有名的铅球教练，自己才这么进了铅球这一行。别看他是半路出家，在他手下曾经培养了很多知名的铅球运动员，比如德国的女子铅球世界冠军阿斯特丽德·昆贝尔努斯。克拉克和老卡都已经年过七旬，这两个德国老头经常笑称他们弟子加起来，就可以包办国际田径大赛一半的金牌。
其实中国田协很早就已经和克拉克接触，希望他能来中国执教，但这个固执的东德老头一直有一个原则就是一定要带领世界最顶尖的选手，中国并不在他的视野内。因此，中国铅球队最早聘请的是另外一个在德国非常优秀的铅球教练波切担任外教。但去年4月，波切因为心脏病猝死，跟他私人关系一直不错的克拉克参加了他的葬礼，也是因为在葬礼上的触动，克拉克决定替波切完成他的遗愿。两个月之后，克拉克正式成为了中国铅球队的教练。
刚带中国选手的时候，严谨的克拉克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他知道巩立姣在铅球方面非常有天赋，也具备登顶世界冠军舞台的实力，但令他意外的是，在他接手的时候，巩立姣除了会投铅球，跑跳能力都不协调。他看了中国队的训练计划，每天运动员都很辛苦，甚至都要扔上百次的球，而在其他方面的能力非常差，有些因噎废食。于是他除了在技术上给巩立姣做出改进，更是一直在锻炼她的整个协调性。现在再看巩立姣，很多人都称赞她身体更灵活，这跟克拉克的努力不无关系。尽管跟外教训练的时间并不长，但巩立姣这一年的变化和提高却很大。虽然刚开始巩立姣也曾经被严格的训练计划压得喘不过气来，但现在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够有这两位德国名教头加盟，中国田径队无疑是幸运的。自从德国在世界田坛创造了优异的成绩以及先进的训练技术之后，很多教练外流至其他国家执教。因此德国田协下达了明确的规定，凡在德国田协注册的教练都不能去国外执教。而老卡和克拉克就是钻了两个“空子”——老卡已经退休，不在管辖范围内，而克拉克一直都是自由兵，他在新勃兰登堡有一家铅球俱乐部，巩立姣就是这家俱乐部的成员，他从来没有在德国田协注册过，也没有受到这条要求的约束。在这一点上，中国田径队无疑是幸运的。
项目互通外教带来更大利益
在本届世锦赛期间，经常能从短跑队员口中听到“兰迪”这个名字，而他们所称的这个人兰迪-亨廷顿，是跳远队的外教。中国男子跳远短期之内能在世界舞台上有着突飞猛进的成绩，跟这个来自美国的名教头不无关系。因为短跑和跳跃经常在一起训练，而亨廷顿又是一个很开放和热心的人，在运动方面他有着很深的资历，所以他也经常会看看短跑队的训练，并且从自己的角度给他们做一些战术上的调整。苏炳添(微博)就说，亨廷顿对他起跑进行过一些指导，让自己的成绩得到了提高；而在这次女子百米项目中两次打破自己个人最好成绩的韦永丽(微博)也说亨廷顿曾对她的技术进行过指导，尤其是肌肉发力方面，所以自己一有时间就追着亨廷顿屁股后面，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真传。
意大利竞走名帅达米拉诺当年被中国田协“三顾茅庐”请来执教，当时手下没有名将的他把所有精力投在了中国竞走队身上，他带来的用乳酸、心率数值监控运动员的训练手段也被中国田径队广泛使用。除此之外，很多外教还在培养队员技术之前，先培养职业精神，教会他们如何分配生活和训练时间，训练上一定一丝不苟，生活上则让运动员更加自律。
目前中国田径队分别在马拉松、竞走、跳跃、铅球、铁饼、撑杆跳、标枪等项目上聘请了9名外教，他们全部具备世界顶尖的执教水平。而在体能康复方面还请来了来自德国南慕尼黑一家知名康复中心的体能康复师乌特施塔默。过去几年里，中国很多优秀选手比如李艳凤、巩立姣等都会选择在冬训期间到乌特施塔默的康复中心进行康复。提起康复中心，不少队员都很怀念那里。它距离德国最知名的新天鹅堡非常近，环境优雅，是最理想的康复之地。这个康复中心在德国非常出名，拜仁慕尼黑(官方微博数据)队很多队员也都会在他这里进行康复，一段拜仁队长拉姆在他那里康复的视频是乌特施塔默经常会给田径队队员播放的内容。正是因为有这样优秀的康复团队，巩立姣这样的运动员才能更好的延长运动寿命。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外教在中国都能获得成功。之前中国田径队曾聘请意大利知名的马拉松教练罗萨，他在中国执教期间始终坚持自己的一套训练方法，他认为每个人都是相同的，自己的训练方法一定可以在中国获得成功。但他却忽略了中国运动员身体素质和理念上的不同，两年之后因为执教成果不理想他最终还是选择离开，那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开始的固执是错的。
中国田径队总教练冯树勇(微博博客)透露，田径队在聘请外教的时候一直坚持三个原则，第一，确实在专业领域内有很高成就；第二，真心想帮助中国田径发展，不是只想找饭碗挣钱的；第三，能够理解中国运动员不同特点的。“我可以很客观的说，目前我们聘请的外教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很成功，但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新的训练理念。”
单纯从成绩上讲，这些成功的外教不仅把运动员的技术成绩提上了新高，同时他们先进的训练理念也被留在了中国，而这些东西也会成为中国教练的财富，这样的意义远比他们培养一两个成功运动员来的更大。中国田径的“洋务运动”也终将会随着一代一代人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