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陆军史上首个殒命战场的师团长就是他布的雷炸死的

1942年9月28日的《新华日报》曾以《兰溪五月之役毙敌酒井中将》为题作了简要报导。

黄世伟在成都的家中，摄于2014年8月21日。重庆荣昌县党史研究室提供。

    1942年5月，兰溪。

    夜色中，国民党21军146师独立工兵第8营副营长黄士伟匆忙率部从山坡撤离。他率领一个工兵排，刚刚在兰溪北郊一个三岔路口的小山包上埋下了60颗西瓜般大的地雷。

    几个小时后，有着“侵华急先锋”之称的日军第15师师团长酒井直次登高视察地形，被炸身亡。直到1984年，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写的《中国派遣军》上才首次披露了酒井直次被炸死的详情。书中哀叹：“现任师团长阵亡，自陆军创建以来还是首次！”

    此时，早已回四川老家养老的黄士伟才知道，自己当初立了大功。

    遗憾的是，在抗战胜利70周年即将到来之际，黄士伟老人已于2014年10月于成都的家中安详辞世，享年93岁。

    钱江晚报多方努力，都未能联系上老人家属，后辗转找到了四川巴蜀抗战史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叶敦序，他和黄老相识相交近30年，对川军出川抗战史颇有研究。

    现在，让我们跟着黄士伟老人晚年撰写的回忆录以及叶敦序先生的讲述，回到1942年浙江大地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背景兰溪五月之役

    1942年5月15日，侵华日军为摧毁浙江衢州、江西玉山等机场，打通浙赣线，悍然发动了历时3个月的浙赣战役。当时，金华、兰溪是中国军方防守重点。5月15日深夜，国民党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下达命令，以金兰为中心，展开阻击战。

    与此同时，日军派出有侵华“急先锋”、“虎将”之称的中将师团长酒井直次，率领第13军主力第15师团，从萧山出发，经诸暨，渡过浦阳江南下。19日晚，进入义乌西南地区，22日到达兰溪以北马涧等地。

    25日，兰溪之役打响，酒井直次指挥所部在重炮及航空兵支援下，向兰溪城发起疯狂猛扑。金华、兰溪的战斗，国民党军队两个师与日军激战三昼夜，毙敌师团长以下1000余人。

    1942年5月28日中午11时，兰溪沦陷；下午6时30分，金华沦陷。几天后，金华全境沦陷。虽然战役以惨败告终，但却大大延缓了日军南下进犯的步伐。而击毙日军中将酒井直次，是浙赣战役少有的几个亮点之一。日军攻打兰溪遭遇拼死抵抗酒井直次决定亲临前线督战

    日军在进犯兰溪县城外围时，遭到了守军拼死阻击。激战三昼夜后，双方均损失惨重，形成对峙局面。在侵华战争中有“急先锋”之称的酒井直次，恼羞成怒间，决定亲临兰溪前线指挥督战。

    此时，黄士伟所在部队接到命令，在酒井直次前进的道路上炸桥毁路、埋设地雷，阻碍其前进。

    黄士伟1921年出生于重庆荣昌县，1937年8月，身为家中独子的他毅然写了遗嘱投军。参军后曾在江西工兵学校学习。后来，才21岁的他，便当上了146师独立工兵第八营少校副营长兼代理营长。在军中，黄已是很有名气的工兵专家。

    5月27日深夜，在步兵营护卫下，黄士伟亲自率领一个工兵排，头上顶着装满地雷的竹筐，趟过齐腰深的兰江。

    黄士伟在回忆录中写道：“布雷区为敌我交战无人地带，气氛相当紧张。夜色里，我四下张望，东奔西跑，突然发现眼前三岔路口有一个凸起的小山坡，约二三十米高，心中盘算日本指挥官可能会登高观察地形，便果断命令士兵埋下了60颗西瓜般大的地雷。”

    对于这次布雷，多年后黄士伟仍记忆犹新。28日拂晓，布雷作业完成。昏黑的天空雷声沉沉，密密下了阵雨。他心中窃喜，因为这样的天气最有利于地雷伪装。就是这次布的雷，炸死了日军师团长真相直到40年后才被日方披露

    5月28日早上，大雨仍在哗哗地下着。酒井直次率领的日军进入雷区，不时有日军踩中地雷，“轰轰”的爆炸声不断传出。

    命令工兵扫雷后，酒井直次重新跨上战马，跟在开道队伍后面继续前进。走到黄士伟布雷的那个山坡，酒井直次果然中计，他准备登高察看的途中，战马踩中一颗地雷，被炸下马来。

    为了不动摇军心，日军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封锁了消息。直到当年9月27日，浙赣战役结束后，日军在杭州举行“兰溪战役阵亡将士追悼会”时，才向外宣布了酒井的死讯，但对其毙命的详情却没有披露。

    第二天，《新华日报》以《兰溪五月之役毙敌酒井中将》为题作了简要报道。

    “然而，当时却一直未调查是谁埋的雷，也未对任何立功的将士进行过表彰。”叶敦序说，酒井被炸毙的详情，在之后的几十年，一直是一个谜。

    直到1984年，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写的《中国派遣军》才首次披露，当时，酒井左腿被炸开了花，腹部也受了伤。虽经抢救，但因失血过多，于1942年5月28日14时气绝身亡。

    书中哀叹：“现任师团长阵亡，自陆军创建以来还是首次！”

    也就是说，酒井直次是日本自明治维新建立新式陆军后，第一个被打死在战场上的师团长级别的高级指挥官。

    1985年，解放后任南京军事学院教授的吴鹤云在其著作《川军抗战亲历记》中披露：“第21军146师所指挥的独立工兵第8营副营长黄士伟，率工兵在兰溪北郊所埋地雷炸死了侵华日军第15师团长酒井直次中将。”

    自此，黄士伟所建立的功勋，才真正地被世人所获知。

    “40年后才知道自己当年炸死过一个日军中将，黄士伟真是喜泪交加。”叶敦序唏嘘地说。

    相关报道兰溪准备在酒井毙命地立一块“历史提醒碑”

    酒井直次毙命地，位于兰溪城北1.5公里外。抗战时期，这个小山坡位于一个叫黄湓村的村子之外。在晋代，这个村子还出过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黄大仙。

    今年89岁的胡汝明是兰溪市志办副研究员，在当地有“兰溪太史公”之称。胡老身体硬朗，带着我们去寻访当年的抗战战场。

    时过境迁，那处小山坡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马路和楼房。不过，时至今日，村子附近80岁以上的老人都知道，这里曾炸死过一个日本军队的大官。

    “（沦陷的）那几年，每年都有日本兵到山坡上来拜祭。我们还是小孩子，后来听大人说，才知道他们被炸死了大官。”当地一名老人告诉钱江晚报记者。

    在胡汝明倡导下，今年兰溪政府打算在酒井毙命地立一块“历史提醒碑”，以示不忘历史，并表彰抗战老兵的功勋。目前方案已通过审批，即将动工。

    战后的黄士伟

    兰溪五月之役结束后，黄士伟再也没有踏上过这片土地。

    1945年，黄士伟从部队退役，辗转回到四川成都。解放后结了婚，育有两儿两女。1951年，从西南合作专科学校毕业后，他做了一名会计师。1984年，在原成都商二局第一酿造厂财务科退休。

    由于历史原因，在相当长一段岁月里，黄士伟一直默默无闻，过着平静的生活。退休后，常以诗词书画自娱。晚年，他搜集抗战历史资料，并撰写了回忆录。

    2014年10月13日，成都市成华区万兴街1号大院的一栋老居民楼里，抗战老兵黄士伟安详去世，享年93岁。

    （特别感谢兰溪市志办、四川巴蜀抗战史研究院、重庆荣昌县党史研究室对本文提供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