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24载 杭州千岛湖版“白银案”告破

　　24年间，妹妹的意外死亡，胡建华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现在案子破了，这位64岁的老人，试图拨开积压在这个家庭之上多年的悲痛，但未见晴日。

　　前天晚上，胡建华一夜未合眼。天蒙蒙亮，他就爬了起来，简单吃了些早饭，带着一家六口赶了一个多少小时车，到杭州淳安县参加淳安公安局的新闻发布会——他妹妹“兰”是被害主角之一，而此时距妹妹遇害，已经23年又2个月整。

　　在昨天11点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淳安警方通报称，“淳安县公安局破获了1993年、1994年发生在淳安县千岛湖镇(原排岭镇)‘11•22’强奸杀人案、‘3•25’强奸杀人案。犯罪嫌疑人钱某某，男，50岁，已于2017年1月14日被我县公安机关抓获落网。经审讯，钱某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听到这，胡建华表情凝重，像多年已沉底的伤痛，又被狠狠拽起来一般，“我们年年盼破案、日日盼破案，现在案子真的破了，既高兴，又悲伤。”

　　党校门口惊现女尸

　　1993年11月22日，最早发现“兰”遇害，是几位早起的晨练者。

　　在淳安县委党校门口的石阶上，她衣不蔽体地躺在角落里，已无气息。时任淳安县公安局副局长余樟春接警后马上赶到了现场，“天还是黑的，是那年淳安最冷的一天，霜冻很严重，被人发现的时候，大概5点多钟，现场场面很难看，随后也马上定性为强奸杀人案。”

　　这种说法，在今日新闻发布会后同样得到证实，淳安县公安局副局长余小阳称，“经目前侦查证实，犯罪嫌疑人作案时有非正常性取向，有性变态倾向。”

　　在当时不到4万人口的淳安县城，这起恶性强奸杀人案件迅速发酵——因为县委党校地处淳安闹市，众多赶早的过路人成为不同时段的目击者，一章姓公务员回忆称，“我那时还是初三，早上上学就看到路上有血迹，到党校门口越来越多，再往上看，就看到一块白布像盖着东西，还有很多警察站着，从此以后，学校就规定，放学回家必须男生陪着。”

　　余樟春回忆称，淳安县城不大，这个案子发生后，影响很大。很多女工，在开发区罐头厂、丝绸厂上夜班的，一个人不敢上下班，要男人陪着。

　　不过，在杂乱的案发现场，余樟春他们尽最大可能收集了毛发等物证，这也成为当下钱某某在案发20多年后落网的关键所在，“勘查工作非常细致，因为技术原因，还把毛发等物证送到了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沈阳刑警学院去比对DNA，但当时没有结果。”

　　躲过死劫的遇袭者

　　“兰”遇害后，淳安警方不断扩大排查范围，从开始的开发区扩展到码头，以及以千岛湖镇为中心，逐渐扩展到周边的威坪镇等地，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次年的3月25日，于淳安技校附近，同样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未遂案，而案发地距离党校，不到300米路程。

　　这在当地引起恐慌，今日警方通报称，“不到半年时间里，相继发生两起针对女性、手段残忍的恶性案件，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一时间，镇上女性都心生恐惧，害怕夜间单独外出”——“侥幸”的是，当年已经47岁的受害者张女士，在被性侵后躲过了死劫。

　　据办案民警分析称，她是被从后面用绳索勒住了脖子，随后遭到性侵，可能施暴者认为她已经死了，就这么躲过了死劫——尽管如此，张女士在后半辈子并不好过，街坊邻居说，“事发后，好几年没看到她出门”。

　　而在去年2月，未见案件昭雪的张女士，已经辞世。

　　但在’“3•25”强奸杀人案发生后，淳安警方在侦查过程中，通过现场关键物证，确定两起案件系同一犯罪嫌疑人所为。

　　DNA“追凶”

　　24年间，淳安县公安局局长换了八任，却始终未放弃对这两起陈案的追凶。

　　去年6月，淳安县公安局DNA实验室正式投入使用，而在随后2个月内，将原来提取的6000多个男性生物样本建立了专案DNA数据库。据当地一位从业20多年的老民警介绍称，最远地方跑到安徽歙县、浙江遂昌等地，去采集外出打工者的生物样本。

　　而在去年10月29日凌晨，淳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法医胡立新突发脑溢血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千岛湖新闻网报道称，“胡立新为做好最偏远胡家坪村的线索收集工作，主动放弃休息。当晚他再次忙到20时才回警务站，继而又到电脑上整理当天的工作数据。”

　　余小阳今日透露称，胡立新当时做的这项线索收集，实际上就是生物样本的采集。去年10月份以来，又提取了12000多个男性生物样本，可以说，这两个案子一直没有放弃。

　　1月6日，淳安县公安局专案组民警在DNA样本检测时发现，淳安其中一脉姓氏族群有作案嫌疑，并在随后的1月13日晚间，确认了钱某某个体样本与案发现场提取检材完全吻合。

　　余小阳说，“样本数据采取基于DNA技术支撑下男性Y染色体检测技术，这个案子和‘白银案’有类似之处，但不同的地方是，我们是主动出击，在茫茫人海中直接找到了犯罪嫌疑人钱某某。”

　　打工者“钱某某”

　　犯罪嫌疑人钱某某是1月14日上午10时许，在淳安县威坪镇被抓获的，而此时，他和另外一名女工，在威坪大桥铺设人行道地砖。

　　——“为什么抓我？”

　　——“干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到这一句，戴着白帽子的钱某某面部僵硬，一言不发，不到1米67的身高，蜷着更显矮小。如今已经50岁的他，终于没有逃出自己24年前的“犯下的孽”——在随后的警方侦查中发现，钱某某在1990年已经结婚，案发后逃至杭州、安徽歙县等地，有些时候，也出现在淳安县城，直至在老家打工时落网。

　　发布会上，淳安警方通报称，“钱某某在案发后一直比较隐忍，在村里也舍得吃亏，没犯过什么事，给侦查带来了难度。”

　　在得知24年前的强奸杀人案已经告破，余樟春说，“在当时没有破案，压力是非常大的，一直记挂着这个案子。这次淳安公安局总算为受害者昭雪了，听着高兴，大快人心。”

　　而另外方面，“钱某某”被抓获的消息，也让淳安警队非常“振奋”，一位陈姓老民警说，“这是我们多年的一个心结，案子破不了，总觉得抬不起头，对不起老百姓，好在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就觉得有希望，也一直在努力。”

　　“上坟，去告诉妹妹”

　　新闻发布会后，胡建华他们准备去趟妹妹的坟头，烧点纸钱，和她说几句话。

　　这么多年，胡建华心里难受时，就给妹妹写信，然后烧给她，并安慰自己，案子一定会破的——淳安前后八任公安局长，他都去找过，对方也和他说，案子，一定会破的。

　　现在想回去，胡建华见过妹妹的最后一面，是1993年11月20日，她从千岛湖镇坐渡轮回来，和家里人商量结婚的事情——原本，她的婚礼定在1994年元旦，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在纺织厂做工，本来要凌晨一点才下班的，可能那天晚上太累了，就提早下班了，”——而据淳安警方侦查推测，“兰”遇害时候，大致在11月21日晚间的11时前后，而在排查过程中称，“附近淳安县委招待所的人，听到外面有人喊叫，以为是打架，没有下楼看。”

　　据淳安警方透露称，当时，“兰”后脑勺被硬物击中，失去反抗和呼救能力，随后被加害——但不管如何，胡建华还特意写了封一人多高的感谢信，想送到公安局——用来写字的红纸，是他昨天特意去镇上买的，“我还要告诉已故父母，被害的妹妹，是人民公安为我们报仇雪恨，让你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同样在淳安坊间，24年前强奸杀人案告破的消息，这些天早已陆续传开，党校门口正对面有家体育用品专卖店，这些年经营者已经几易其主，但似乎每个人对这起案件都是记忆犹新，就像这座城市一直需要被熨平的伤疤，“案子破了？真的破了？好好好！”

　　天降正义  午时已到

　　迟来的正义与安慰

　　也是告慰逝者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