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寄哀思青山中——追记淳安森林警察大队副大队长方鹏跃
浙江在线11月28日讯 (浙江日报记者 何苏鸣) 初冬的淳安,凛冽的山风已起,呼啸着,呜咽着,如泣如诉,呼唤着那位曾经时常行走在山间的他。
他,就是淳安县公安局森林警察大队副大队长方鹏跃。今年9月20日,本就安装心脏支架的他因劳累过度再度心脏病复发,经抢救无效不幸离世,年仅48岁。
“手头事情没有干完,心里总不踏实”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到9月4日,淳安王阜乡党委委员张卫斌一定不会让方鹏跃进山去。
“那天,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好,问他要不要回县城休息。”张卫斌记得很清楚,方鹏跃只是说:“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在淳安,山核桃都是在白露当天统一开采的,可因为今年雨水偏多,许多核桃树提前落果。担心有人哄抢,乡里和森警大队联系,希望把每年例行的采收秩序维护提前几天。
方鹏跃出差回来后直接带队赶到王阜,在去距离县城约3小时车程的这个偏远乡的途中,他几乎一直捂着胸口。“王阜那山路,身体好的人颠簸久了也吃不消,看到他脸色惨白,我们都劝他回家休息,可实在拗不过他。”那天与方鹏跃同行的同事王樟跃告诉记者,方鹏跃不仅和他们一起进驻到村里,接下来的几天,还和队员们一起,凌晨3时出门上山巡逻,天黑了才回到住处。“他告诉我们,心脏支架与血管有摩擦,换季的时候容易不舒服,现在想来,是我们太大意了。”
可从小跟着方鹏跃长大的方淑兰知道,这怨不得同事们,因为,“哥哥就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
在方淑兰的印象里,这个比自己大3岁的哥哥做什么事都有一股子拼劲。工作以后,他刻苦钻研,成为全省第一批森林火灾技术鉴定员,还自学考出了公安管理和法律的本科学位。即使在2007年突发心脏病安装了心脏支架之后,他对自己的要求依旧没有松懈,“医生说他不可以提超过10公斤的重物,我们也总劝他要注意休息,可一工作起来,他就什么都忘了。”
民警虞晓蔚还记得,今年五一假期在千岛湖的那次执勤,因为到岸的游艇高出码头一截,一个10岁的男孩进退不得。“方大冲上去就把这个有六七十斤重的孩子抱了下来,心跳好半天都缓不下来。我们都说下回有这样的情况,叫我们年轻人去就行,他总是笑笑,说,‘到了那个时候,哪还记得那么多。’”
这一回,也是如此。9月8日从王阜乡执勤回来,方鹏跃本可以调休一天,可想到手头还有几个案子没有审完,第二天一早他又出现在办公室。“他在王阜有点受寒,本来说好第二天去医院看的,结果还是来单位了。”民警姜金华的办公室和方鹏跃正对着,那天下班时分,站起来活动身体的方鹏跃告诉他,“手头事情没有干完,心里总不踏实。案卷都审完了,明天一定去医院。”没想到,这成了他和同事们见的最后一面。
之后几天,方鹏跃只能躺在家中,无法行动。9月15日,方鹏跃被表弟背着送进医院,5天后,医生最终没能留住他。
“‘木头警察’也是警察,得干出样子来”
森警大队大队长胡永军已经认识方鹏跃33年。当初,从高中同班到一起考上警校,他知道,当一名森林警察,并不是这位老同学的本意,“森林警察每天和木头打交道,是人们口中的‘木头警察’,当年血气方刚的我们肯定更向往成为刑警。”
但胡永军也记得很清楚,尽管偶尔会羡慕其他成为刑警的同学,可方鹏跃说得更多的是:“‘木头警察’也是警察,干了这一行,就得干出样子来。”
和木头打交道近30年,方鹏跃业务出色,交到他手里的案件,总能分析得有理有据。
今年春节,汾口镇某村公墓发生火灾案,方鹏跃和其他办案人员先后3次来到火灾现场勘查,初步确定了起火范围。“起火点距离嫌犯所祭的坟有7至10米,小鞭炮爆炸后可不可能飞溅这么远?”有同事提出质疑。
方鹏跃有办法。他买来同厂家同型号的鞭炮在篮球场做实验,以燃放点为中心,统计各着落点鞭炮数。
“7.3米、8米、15米……”方鹏跃与同事们用皮尺量了一遍又一遍,拿着粉笔画了一圈又一圈。实验测量结果最远的鞭炮飞溅达到20米,7至10米处的碎屑更是数量惊人。
“方队长的现场实验,让我们心服口服。”虞晓蔚参加工作刚4年,方鹏跃在工作上的苛刻和严格一度让他生畏——“写卷宗的时候,即使错了一个标点符号,也会让我们改正。”回忆起严厉的方鹏跃,他忍不住哽咽了,“正是因为这股劲头,才能让每个案件都过硬达标,我们还有太多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他却这么急着走了。”
方鹏跃确实走得太急了,急到来不及将自己的办案经验传授给年轻人,也来不及再叮嘱几句还在念书的女儿。“整理遗物的时候,家里最多的就是笔记本,他没事就喜欢琢磨,顺手就写下来。”望着整整一箱大小各异的本子,方淑兰忍不住泪流满面,“哥哥平时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这箱笔记本,就是他最值钱的家当。”
方淑兰说起这样一个故事,那是上世纪90年代末,木材很紧俏,有不少盗伐滥伐的犯罪分子会找森林派出所的民警求情。有一回,方鹏跃家的门被人敲开,有人提着东西站在门外。躲在一边的方鹏跃拼命朝应门的女儿摆手,懂事的小家伙立刻就对门外的人说爸爸不在家。“从这以后,他就与女儿立下规定:凡是有人来送礼,就说爸爸不在家。”
“我们是从农村出来的,要保持本色,不能犯错误。”至今,方淑兰还记得哥哥说过的话。
“最对不起的是妈妈,我不能尽孝了”
县城创富兰庭小区9幢4单元的一套白坯房,装装停停已经好几个月了,装修师傅没怎么见过这家的男主人,忙前忙后的都是方淑兰,“他总是那么忙,我就和他说,装修这样的事我可以帮,可身体是自己的,谁也帮不上。”过去,方鹏跃总嫌自己的妹妹啰嗦,可如今,方淑兰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唠叨得还不够,“要是我能再多劝劝他就好了。”
对方家老小来说,方鹏跃永远那么忙碌。上午8时不到他就出门上班,加班是家常便饭,遇到假期,家里也时常见不到他的人影。
“每年春节,我们全家都盼着下雨,这样山林起火的几率小,哥哥才有可能好好在家吃个年夜饭。”方淑兰记得,两年前她搬新家,把远嫁安徽的姐姐一家和住在乡下的父母都接来,想要过个团圆年,“年三十白天和他反复确认了好多次,都说会来,结果,等我们都快吃完了,他才来匆匆扒了几口饭,又急着走了。”
就在从王阜乡执勤回来的那个晚上,方鹏跃赶到乡下和年迈的双亲一起过了中秋节,这是他参加工作以来,在家过的第一个中秋。“那几天,妈妈特别高兴,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嗓门都要大一些。可事后她回想起来,其实哥哥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他是在强忍着病痛。”
方淑兰知道,尽管哥哥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得很,身体难受总习惯自己扛着,不让家人担心,有时候偷偷去医院做检查,也不告诉家人结果。躺在病床上,他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双亲,“最对不起的是妈妈,我不能孝顺她了,你们要替我多尽孝。”